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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天際(四)

“徐了鳥?真的能夠看到徐了鳥嗎?”須了激動地站起身來,遼闊的海灘上,夕陽下多出了一道瘦長的賽爾身影。

見到須了這番激動模樣,艾蓮嘻嘻地笑著:“很正常啊,徐了鳥是奧路西最常見的物種了,再加上如今是它們遷徙的季節,說不定我們真的能看到呢。”

“我的名字就是取自徐了鳥的諧音,傳說,它是一種熱愛自由的鳥,傳說它們從誕生的那一刻便學會了飛翔,終其一生都在天空渡過,只有死亡才能把他們帶回陸地。”

“據說,如果一隻徐了鳥在遷徙的大海上死去了,它的夥伴會咬下它的雙翼,叼著雙翼飛到陸地再將其拋下,它們可以沒有生命,但不能沒有翅膀。”

須了雙目炯炯有神,正全神貫注地述說著。艾蓮也坐了起來,雙手撫著下巴,微笑著看著手舞足蹈的須了,看上去很快樂,也帶著一絲須了所看不懂的情感。

“如果可以,我真的想看一看徐了鳥的遷徙,那一定非常壯觀。”須了的目光閃爍著夕陽的餘暉,他已經激動得雙拳緊握。

而屈著腿坐在地上的艾蓮則笑著看著如同孩子一般的須了,其實早在來到這片海灘時,她便陷入了深深的回憶,那是關於皇兄艾文的回憶——

“哥哥,這麼晚跑出來一定會被母后罵的,我們快回去吧。”那時,還非常稚嫩的艾蓮拉著哥哥艾文的手,在艾文的帶領下,來到了幾年後的此刻須了與艾蓮所在的海灘。

“放心!天色晚了,我就用我的飛機載你回去。”接著,艾文說出了那句她永遠都忘不去的話,“據說奧路西海灘的黃昏時刻,可以看到徐了鳥的遷徙喔!”

這句話,在幾年後的現在,艾蓮在同樣的黃昏時刻,在同一片海灘,原封不動地告訴了須了。而此刻須了的反應,和幾年前的自己非常相似。

見到眼前的須了,艾蓮的目光投向緩緩落下的夕陽,那是曾經與皇兄艾文看到的同一顆夕陽,她的內心這麼問道:哥哥,我的希望,能夠託付給這個賽爾嗎?

而就在艾蓮的內心中能發出疑問的幾秒鐘過後,海上的紅日上多出了幾道黑點,而且黑點的數量在迅速上升。艾蓮驚喜地叫了起來:“快看!是徐了鳥!”

須了看著那些來自夕陽的黑點,看著它們逐漸變大,變大,直至看得清他們的模樣,須了不禁發出“哇”的叫聲。

在世界上所有的鳥類中,徐了鳥的模樣不算出眾,但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們的嘴裡總叼著一隊死去夥伴的翅膀,看著逐漸靠近的徐了鳥,須了與艾蓮都發現了這些徐了鳥的嘴巴都叼著一對翅膀。

領頭的徐了鳥飛過了沙灘,張開了嘴巴,一對對翅膀從天而降,它們發出長鳴,響徹雲霄卻氣氛凝重,像是為死去夥伴唱著葬歌。

落下的一雙雙翅膀在風中迅速的風化,變成了顆粒、變成了沙礫、變成了塵埃,在空中反射著太陽所射出的赤光,最終塵埃落定,與沙灘化為一體。

須了伸出了手,接過了一些徐了鳥翅膀的風化物:“與書中說的一模一樣,徐了鳥在落到地面後便與大地化為一體,它們把死亡獻給了大地,而它們的生命卻永遠屬於天空。”一邊說著,須了又仰望著從頭頂飛過的徐了鳥群,感嘆著,“多想成為徐了鳥啊。”

“我也是。”此時此刻,艾蓮坐在沙灘上,同樣仰望著天空,須了已經為徐了鳥所陶醉,若不是艾蓮發出聲來,他已經忘了艾蓮的存在。

須了側過了臉,望向一旁的艾蓮。

“艾蓮,謝謝你。”

“謝我幹什麼?”

“是你讓我經歷了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

徐了鳥翅膀的風化物在半空中飄舞著,須了坐了下來,與艾蓮坐在了一起。碧海沙灘上,晚霞夕陽下,那是一幅最美的落日圖。

奧露西海灘處於奧路西王國的東邊,而就在奧路西王國以東八十裡外,月沉所率領的搜救小隊正漫無目的地朝東進發......

漫長的搜尋讓隊伍毫無生氣,見狀,月沉一擺手示意讓隊伍停止前進:“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們找些地方搭臨時帳篷渡過這一夜,明天繼續搜尋。”

聽言,許多士兵的臉上多出了幾分喜色,紛紛搭起帳篷休息去了。而月沉的內心中則響起了另一股聲音:“公主殿下,你到底在哪......”

......

夕陽就要從海平面上消失了,艾蓮與須了在海灘附近找了一處山洞安身,並且做了些掩體。他們還收集了一些徐了鳥的風化物,這些小小的顆粒充滿了巨大的能量,在加熱後可以用作光源,並且可重複加熱使用,奧路西人管它叫:燭沙。

須了將一部分燭沙撒在了地上,黑暗之中,燭沙散發著淺藍色的光芒,那是天空的顏色,而另一頭艾蓮已經建起了一座工作用的支架,用時不到五分鐘,讓須了不得不感嘆迦基血脈的強悍。

須了累得坐在了地上,懶洋洋地望著用白天採集的材料建造飛機骨架的艾蓮,說道:“天色那麼晚了,我們休息吧!”

艾蓮搖頭:“建造一架飛機需要一些時間,我們必須趕在王國與刺客找到我們之前駕著飛機離開奧路西。”

話音落去,整個山洞漸漸地變得安靜,藉此機會,須了觀察了一番他們所在的山洞,那是一個綠色的世界,它被藤蔓與苔蘚等植物覆蓋,並且延伸至洞外......

另一邊的艾蓮正在為建造飛機所忙碌著,突然,手中用石頭做成的扳手掉在了地上,正當她要從支架上趴下去撿時,一隻手撿起了扳手,遞給了艾蓮。

接著燭沙的幽光,艾蓮看到了來者須了的笑容,她驚喜地問道:“你還沒睡呀?”

可能是剛才須了注意力都發在了山洞之中(簡稱:發呆)了,讓艾蓮以為他睡著了,須了尷尬地笑了笑,說道:“你也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你先!明天你還得潛入王國裡偷零件,”一邊說著,艾蓮又問道,“東西你都清楚了嗎?”

須了點頭,找了塊凸起的岩石,便坐在了艾蓮的附近,說道:“既然你不睡,那我就在這裡幫忙吧,有什麼要幫忙的你就喊我。”

艾蓮同意了,便繼續手頭上的工作,電火花在她與漸漸成型的飛機骨架間閃爍著,而須了則一邊打哈欠一邊看著,半個小時過去了,從工作中回過神來的艾蓮往須了的方向望去,看見須了已經靠在了一處密集的藤蔓上,睡著了。

艾蓮捂著嘴,小聲地笑了起來,對著須了說道:“你要是覺得累,就先去睡吧。”

一邊說著,艾蓮還是止不住自己的笑聲,聽到聲音的須了身子一震,醒了過來,連忙搖頭:“沒事,我再坐會吧。”

須了半閉著眼,看上去睏倦無比,艾蓮也沒有再說些什麼,繼續埋頭工作,而幾分鐘後,上眼皮與下眼皮已經交戰了幾分鐘的須了又睡著了過去,這一睡著,便沒人再叫醒他了。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自己處於夕陽之下,生出自己的雙手,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很久以前,還是新人的自己,懷裡還有著一本剛淘來的《天空與自由》,歡快地漫步在沙灘之上。

“《天空與自由》真好看,可惜沒有人與我一起看。”

沒多久,另一道聲音便從身後響起:“我陪你看吧!”

那聲音是那麼的清脆,悅耳,那是一位女孩。須了沒有問她的名字,她也好像並不是賽爾,就這樣,他們在夕陽之下,藉著夕陽最後的餘暉閱讀著須了最愛的書,直至夜空降臨。

意識在逐漸地清醒,須了的內心在重複著小時候所說過的話:“如果有人看的話,我一定和她交朋友,和她一起到最自由的地方去。”

那本書,說的正是須了與那位女孩在夕陽下閱讀的《天空與自由》。

一縷晨光射入洞穴,早在了須了的臉上,須了伸出了手下意識地遮住了眼睛,等待了視覺逐漸的清晰下來,才從草制床上爬了起來:“我不是在幫忙嗎......”

“我好像睡著了......”須了發現身上還蓋著乾草編制的被子,過了一會兒,他才想起來昨天他太累了睡著了。

他朝著一旁望去,另一張草制床上,艾蓮正安靜地睡著。真對不起,不知昨天她忙到什麼時候呢?我還是不要打擾她了。此刻須了的內心是這麼想的,就這樣他下床了,見到艾蓮的肩膀露出來了一截,他便走到艾蓮的床前為她拉了拉被子,免得著涼。感到溫暖的艾蓮眉頭動了動,好像感覺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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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了又從懷裡掏出了所需零件的圖紙:“我必須快些找到這些零件,得出發了。”

說著,須了就要動身離開洞穴,可就在離開的一霎那他回頭望了一眼,熟睡的艾蓮,微微一笑:“我會帶你去最自由的地方。”

言罷,須了大步離開了洞穴,可就在即將遠去之時,一道聲音叫住了他,那聲音清脆、悅耳,是一位女孩的聲音,那是——沙灘下的那位女孩嗎?

須了回頭望去,那是艾蓮。

艾蓮對著須了找著手:“要說到做到啊!快去快回!”

須了瞪大了雙眼,這一幕,恍如昨夜的夢境。在驚喜之中,須了逐漸露出了一絲陽光了微笑,留下一句:“一定”,便從艾蓮的視線中離開了。

須了走後,天色漸暗,巨雲蔽日

,陰影將艾蓮所在的那座山洞覆蓋......

今日是原定新任迦基女王登基大典的日子,可如今艾蓮公主生死未僕,登基大典不得不取消,奧路西國民們重複著往日了工作,但是大家的心情都顯得有幾分失落。

須了稍做打扮,變作了介於賽爾與歐比海盜之間的模樣,成功潛入了奧路西王國,走在大街上看著市井下的奧路西人民,其實與火星港等賽爾城市的風貌沒有太大的差別,但是據書上所說,幾年前的奧路西並不是這樣,那時的奧路西除了“聖地”這個美譽還有“空中之城”的稱號,因為大街上的人們都不步行,基本上都使用小型飛船作為代步工具,只不過禁飛令頒佈過後,奧路西王國一夜間摧毀了王國中所有可以飛行的東西,所有關於“飛船”的詞彙都成為了禁詞......

據艾蓮所說,須了所要找的零件要在民間是無法找到的,但是有一個地方可能會有。那便是奧路西王國的禁地——防空洞,那是位於奧路西皇宮所在的山坡之下的一座人工山洞,它的作用並不是我們所理解的防止外來空襲,而是摧毀一切可以飛上天空的東西。

防空洞前身是一座航天中心,許多先進的奧路西飛機都是在這裡造成、起飛的,在艾文皇子遇害後,這裡便被改造成了摧毀飛船、飛機的地方,根據坊間的傳聞,這裡曾經在一夜間摧毀了奧路西王國百分之七十飛船。防空洞建成之後,迦基女王便嚴禁除相關人員之外一切國民進入,因此很多人便猜測到裡面還存在有許多秘密,與飛機、飛船相關的秘密。

須了所要找的飛機零件,或許就在防空洞。須了朝著奧路西皇宮所在的山坡望去,又朝著山坡下看去,防空洞在這座城邦之中顯得額外顯眼,也非常神秘。以奧路西皇宮為地表,須了很快便沿著錯綜複雜的奧路西街道來到了防空洞附近。

經過一番觀察,須了發現防空洞周圍都設有重兵把守,並且全副武裝,昨天艾蓮有對須了提及過這些衛兵,說這些衛兵不是一般衛兵......他們曾經是這個王國頂尖的飛行員,由於禁飛令的下達他們紛紛面臨失業,但是偉大的迦基女王把他們招募了回來,將他們訓練成了武功高強、紀律嚴明的防空洞衛兵。

一邊說著,一邊走著,就在須了繼續往前踏出一步時,一位衛兵很快注意到了須了的行蹤,喝道:“這裡是奧路西禁地,請速速遠離。”

“好。”須了回應道,眼下不能與這些衛兵正面衝突,須了便退了回去,並且回憶剛才的場景,自己距離這些衛兵還有百步之遠,這些衛兵便能注意到自己,不愧是訓練有素的防空洞衛兵,須了不禁感嘆著。

在剛才的觀察過後,須了還瞭解到這些衛兵的分佈,他們三百六十度沿著山坡環繞整個防空洞,大概每兩百步就有一位衛兵,衛兵透過戴在胸前的通訊回形針聯絡。

須了一邊走著,一邊思索著,很快,便走回了奧路西大街。要闖入這樣防衛嚴密的防空洞,對於一位非戰鬥賽爾來說,實在是太難了,須了想得腦袋直冒煙也沒想出法子。

“必須快些做決定,艾蓮還在等著我呢。”

就在須了焦急之際,他看見身旁移動兩層樓高的建築上,有著兩個賽爾孩童,一位手中拿著紙飛機,另一位不斷勸阻著。

“快燒了它,王國不允許可以飛的東西存在的!”

“沒關係,這是我好不容易折出來的第九十九架紙飛機,一定能成功的。”

因為禁飛令的下達,奧路西王國就連紙飛機的折法都銷燬了,而須了一看便知道,那位賽爾孩童手中的紙飛機是無法飛翔的,因為那個模型的紙飛機空氣阻力太大了。

拿著紙飛機的賽爾不顧另一位賽爾的勸阻,將紙飛機飛了出去。果不其然,紙飛機在空中堅持了不到一秒便落到了街道上,另一位賽爾直拍著胸口慶幸著這架飛機不能飛翔,而那位丟擲紙飛機的賽爾喪氣道:“唉,要是有人能告訴我怎麼摺紙飛機就好了。”

就在紙飛機飛出的那一秒間,須了的瞳孔在無限放大,飛機在他的瞳孔間飛翔,在空氣中擦出了電光火石,他恍然大悟:“有了!我有辦法了!”

想到辦法後的須了迫不及待地要趕去防空洞,可在走之前他還是留下來一分鐘,趁著那兩位賽爾孩童還沒下來撿飛機,為落到地上的飛機稍做改裝:“這樣,飛機就能在空中飛翔了。”

很快,那兩位孩童便趕到了紙飛機的“空難現場”,須了微笑地將紙飛機遞給了他們:“這是你們的吧?不要在有人的地方飛喔。”

一邊離開的須了,一邊留下一句話給身後的兩位賽爾:“就算被關在囚籠裡,也不能失去嚮往飛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