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老管家所言，來不及了！濃郁的血腥味充斥整條長街，榮耀侯府上空火光閃耀。沒有人知道，楊烙殺了多少人，也沒有人知道，倖存者被秘密押往何處，總之，等天色再亮時，這座被帝君御賜，曾經風光無限的府宅，已被貼上封條，人去樓空。
這等在太平盛世都稱得上是極大的變故，自然很快傳遍洛陽。
一時間，酒樓，茶館，書坊，市井到處都是紛紛議論。
“某說什麼來的？少年得志，萬萬不可猖狂，否則就是周成這等下場。榮耀侯怎樣，大隋第一智者又怎樣，最終還不是抄家滅族，富貴榮華通通成了過眼雲煙？”
一個身著華袍的中年人搖頭嘆息著，卻是話音才剛落下，就引來反駁之聲。
“兄臺此言差矣，周成雖少年得志，但所行所舉，均是光明磊落，如今遭逢大難，不過是為宵小所害，相信用不了多久，便能沉冤昭雪，重歸榮耀。”
“說得簡單，可談何容易！以榮耀侯如今的身份地位，就算是叛國投賊，也絕不可能說抄家便抄家，所以，右武衛敢以雷霆之勢掃了榮耀侯府，其背後多半是有陛下授意……”
“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錯，應該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默然。
“一世梟雄，果然有其獨到之處，不過簡簡單單一招脅迫之計，便讓大隋朝廷落得兩難間，厲害，真是厲害。”酒樓雅間內，薛胃放下酒樽，渾濁的眼中盡是疲憊閃爍。
“誰能想到一個小小武官，叛賊投敵後，竟能發揮出如此才幹。”
楊烙跪坐在軟塌前，原本英俊面容，此刻因胡渣密佈而顯得煞是滄桑，“這招陽謀，用得的確讓人措手不及。以皇后娘娘做文章，呵呵，若周成不從，必會落得個心中無君後的罪明，即便不受陛下制裁，多半也要為人詬病，此生在無前途可言。若從……朝廷則會給天下落得個輕薄寡恩的印象，使得眾臣離心，局勢越發風雨飄搖。”
“所以，你就和他聯手演了這出好戲？”
薛胃抬了抬花白的眉毛，手指輕叩桌面道：“沒有任何旨意在手，便抄了榮耀侯府，這罪名，將來清算起來可絕對不小啊。”
“一時不慎，萬軍皆沒，連回洛倉都陷於瓦崗之手，呵呵，有這等大過在前，某還能有何選擇？”楊烙苦笑搖頭，“與其等著陛下歸來問罪，倒不如聽從周成安排搏上一把，勝，功過相抵，萬事大吉，敗……反正先前罪責已是不輕，在加上些許倒也沒有什麼所謂。”
“如今瓦崗，無異於是龍潭虎穴，就算周成足智多謀，此行怕也是凶多吉少……”
在薛胃長嘆著扭頭看向窗外時，兩匹快馬已衝進鞏縣境內。
剛剛晴朗沒多久的天空，此刻已再度變得陰沉，濃如墨汁的烏雲壓在頭頂，不時便就驚雷劃過，仿若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這鬼天氣，又要下雨了。”
周成砸吧下嘴，抬眼看向四周，“早知道如此，先前就該在那客棧落腳，唉，哥昨天才洗的頭啊，今天又要被雨澆了。”
“再走十里便是鞏縣縣城，你還有閒心想這些？”
左側騎馬之人嘴角一抽，小手掀開斗篷，露出張花容月貌的俏臉，正是瓦崗美人軍師沈落雁。
“這怎麼能是閒心呢？”
周成挑了挑眉，滿臉鬱悶道：“你知道長頭髮洗一次有多麻煩嗎？”
沈落雁沒說話，只是看了眼自己隨風飄揚的長髮。
周成拍拍腦門，“好吧，你知道。不過你是女人，留個長髮很正常，可我堂堂七尺男兒，也搞得如此娘炮，呃，算了，差點忘記現在還是隋朝。”
“莫名其妙。”
沈落雁冷哼一聲，提住馬韁道：“你還走不走了？別怪我沒有提醒你，李密此人，心思極其縝密，你想騙他沒有那麼容易，所以，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若進了鞏縣，再被他識破，你可就沒有退路了……”
“誰說的？實在不行，我還可以投降啊。不就是換個老闆繼續打工麼。以咱大隋第一智者的職稱，外加秘聞司主事的資歷，即便混不進瓦崗五虎，至少也能搞得後備軍師啥的噹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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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挺了挺胸，理所當然的神情，看得沈落雁眼皮狂跳，有心說點什麼，可又不知如何開口，最後只能狠狠一甩馬鞭，帶著無限鄙夷向前馳去。
轟隆！
驚雷破空，雨落天地。
雖然只是正午時分，但天色卻暗得仿若黃昏過後，周成打著哈欠，靠在尊破敗的佛像上。篝火燃燒，不時濺出點點火星。沈落雁盤膝坐在對面，雙目微合養神。
滂沱的大雨，從晨間下到現在，外間已成了水的世界，別說視野變得模糊不清，光是那泥濘道路，便註定兩人很難在今日趕進鞏縣城內。
“喂，聊會天唄。一直幹坐著很無趣啊。”
周成抓起根枯枝，扔在沈落雁身上，後者皺了皺眉，睜開眼不耐煩道：“我和你沒什麼好聊的。”
“哎，不至於這麼冷漠吧。我承認當初抓住你的時候，是用了點比較特殊的逼供手段，但，此一時，彼一時，那會兒咱們是敵人，現在咱們可是戰友，袍澤，親密的小夥伴，若是連點交流都沒有，怎麼培養出默契啊。”
沈落雁撇撇嘴，直接側過身去。
周成見狀也不生氣，眼珠一轉，便笑眯眯道：“既然你不想聊天，那回答我幾個問題總可以吧。聽說，你在瓦崗有不少相好，比如，秦瓊，王伯當，程咬金，嗯，不知道這些人裡，你最喜歡誰呢？”
沈落雁臉色一黑，狠狠瞪眼周成，目光中冒著的火焰，顯然說明她此時心情極不美麗。
而周成卻似沒有看見般，撿起根小樹杈，撥了撥火堆，便繼續道：“瞧你這樣，似乎是都不喜歡了，唉，其實也沒必要不好意思說嘛，正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見過了雄鷹的女人，看不上麻雀也很正常……”
“你想聊什麼？”
沈落雁深吸口氣，終於發現在周成面前保持沉默，絕對是件愚蠢之極的事情，所以，為了避免自己被氣出好歹，她果斷選擇了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