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扶蘇的態度很誠懇，提議也相當誘人，但周成不知為何，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深吸口氣，他微微眯起雙眼，將目前所知的資訊通通捋過腦海，再發現並沒有什麼破綻後，不由皺起眉頭。
“此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且不說我一個外來客人，很難見到府中女眷，單說楊留守的院落，今日我前去拜訪就被祁連城百般阻撓，生生攔住，若想進入其中，除了硬闖外絕無可能。但硬闖……以我隨行這十幾人的力量，恐怕也無法與其抗衡……”
周成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楊扶蘇。
只不過，這種推辭並沒讓對方生出些許失望，反而，再聽到周成搭腔後他精神突然變得振奮，“侯爺不必擔心，再過三日便是長安城一年一度的花燈盛會，屆時五姓望族集聚，祁蓉也會應邀前往，而那段時間祁連城必會隨侍左右，以侯爺的身份和睿智，還愁找不到機會行事？”
“花燈盛會？”
周成抓抓下巴，神情若有所思。
……
冷風吹過大地，使得翠綠植被顯得有些蕭瑟而萎靡。長安城百里，連綿不絕的軍營依山而建。一面巨大的李字旗，在中軍大帳前咧咧飛揚。
帳中，篝火燃燒，噼啪作響。十餘名身著鎧甲的將軍跪坐在兩側神情肅穆。在大帳的正上方，李秀寧一襲黑色勁裝，端坐於案臺後，秀美的容顏透著股病態蒼白，但一身氣勢卻如出鞘利劍，無人膽敢小覷。
“此一戰，我軍傷亡一萬三千六百五十人，左右前鋒營均被打散，中軍也幾近崩潰，可謂大敗而歸。這些日子來，某雖然竭力收攏，卻也只能勉強拉起幾千殘兵，加上留守的萬餘兵馬，勢力依舊大不如前，若屈突通率軍來攻，某等必死無葬身之地……”
一個將軍冷聲說著，語氣中透著濃濃寒意。
馬三寶眉頭一皺，“孫將軍所言未免有些危言聳聽了吧。且不說屈突通為大將軍所傷，沒有幾月功夫休想行動自如，就算他真能率軍來攻，我等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只要戮力同心，誰勝誰負當還在五五之間，孫將軍如何能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呵，五五之間？你這家奴還真是狂妄自大，不知死活。”
又一人譏笑開口，神色盡是輕蔑，“屈突通麾下精兵，大多出自天下精銳驍果軍。其戰力也許比宇文化及所統驍果略有差距，但跟我等相比，卻是強出太多。若在此戰之前，我等憑藉人數優勢，許還有幾分勝算，但現在……”
臉有刀疤的大漢微微一頓，目光炯炯看向李秀寧，“大將軍一意孤行，先是分兵攻打長安，後又在明知不敵的情況下和屈突通野戰……如今萬餘兒郎埋骨沙場，對方卻未傷根骨，某倒想問問，你這責任該由誰來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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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原本安靜的大帳登時微微騷亂。
馬三寶臉色一沉，雙拳不由握起。對方侮辱自己可以，但他絕不允許李秀寧被質疑，深吸口氣便欲開口怒喝，但就在這時，沉默許久的李秀寧突然開口了，“我身為三軍主帥，此戰失敗，當難辭其咎。”
“我關中兒郎，皆是有血有肉，有家有室的好漢，他們無辜戰死沙場，大將軍一句難辭其咎，怕是交代不過去吧？”
孫博眯起雙眼。他是土匪出身，大業十年便開始佔山為王，以劫道為生。因武功不俗又懂些軍略，故而官軍多次圍剿都被他躲過，加入李秀寧軍隊時身邊已有三千追隨。
勢力有了，自然也就有了野心。只不過先前李秀寧逢戰必勝，在軍中威望甚高，所以才隱忍不發。而如今……
“孫將軍覺得，我該如何作為，才能交代過去？”
看著神情淡淡的李秀寧，孫博舔了舔嘴唇，將目光落在她飽滿胸前，強忍著小腹熊熊火焰道，“將為兵首，若將失策，則兵此亡。大將軍雖驍勇善戰，但行軍謀略卻是有所欠缺，於小打小鬧倒是無妨，真正遇到正統隋軍，難免顧此失彼，決策失誤。群眾，與其硬撐著將大家帶入死路，到不如退位讓賢，擇一良將坐這統帥之位。”
“放肆，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質疑大將軍？”
馬三寶勃然大怒，下意識抽出長劍。
刀疤臉的大漢明顯和孫博站在一邊，見狀不甘示弱，獰笑著抽出戰刀。
帳內氣氛登時變得殺機森然。
李秀寧神色倒是沒有什麼變化，舉起水杯輕抿一口，方才不疾不徐的美眸，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掃過，“還有誰如此作想？”
“某！”
“還有某……”
又有兩人相繼走出。
剩餘的人，有的皺眉沉吟，有的舉棋不定，也有的如馬三寶那般神色憤然，忍不住喝罵出聲。
這四人加入軍隊前就受過李秀寧恩惠，加入軍隊來，雖建功不多，但李秀寧也從未薄待過他們，卻沒想僅僅是一次戰敗，他們就忘恩負義，做起了爭權奪利的倒灶事情。
“好。”
就在這時，李秀寧突然再次開口，一句話就讓在場眾人神色一怔，“既然諸位覺得秀寧應該退位讓賢，那我也不好繼續坐這大將軍的位子……”
說著，李秀寧翩然起身，語氣平靜道，“授印就在我營帳之內，爾等自取便是。”
“小姐……”
馬三寶臉色大急，但孫博四人卻是回過神來，雖心有疑惑，但心中已止不住泛起喜意。
原本以為逼宮之舉要大費周章，卻沒想到竟如此簡單，不僅李秀寧沒有反抗，就連軍中勢力最大的何潘仁都沒有出手阻撓……
看著不遠處閉目養神的何潘仁，孫博再也按耐不住，雙拳一抱，便轉身走出大帳。
刀疤臉和其餘兩人自然緊隨其後，很快帳中就空出了小半位置。
“何公！”
見李秀寧不說話，馬三寶忍不住又看向何潘仁。而這時，始終沉默的何潘仁，卻突然睜開雙眼，嘴角掛著絲冷笑，微微搖了搖頭。
馬三寶眉頭一皺，心中泛起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