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主體跟男神約會的那天晚上,窮盡了所有的妝容,花光了自己的積蓄,買了最好的衣服穿上,在幾個舍友的參合下,打扮得花枝招展,然後去赴約了。
令人驚訝的是,男神並不是單獨邀請她的,而是一個小小的聚會,聚會是在一個高階的俱樂部舉行的,這個俱樂部據說是男神自家開的,裡面有很多人,大概跟男神差不多年齡,又或者比男神更大一些,有男有女,他們都用……哦……奇怪的眼眸看著主體,又看著男神,似乎在驚訝男神為什麼領了這麼醜的女友來。
當然,這是我的看法,主體可不認為,經過了幾天的可怕減肥,主體已經能穿上3XL的裙子了,雖然崩得緊緊的,可也算是漂亮的裙子,再加上專門請人專業畫的妝容,主體認為自己——起碼今夜的自己是美麗無比的。
聚會很快開始了,因為大家似乎都是熟悉慣了的朋友,彼此的交談慾望不是那麼強烈,不過是談談彼此上了大學的見聞而已,主體這才知道,原來男神的朋友們大多數都在國外上學,像男神留在國內的,確實是極少的。
男神說話很隨意,手裡端著紅酒,笑得優雅而妥帖,而且最可貴的是,他並不忽視主體,經常把話頭牽引到主體這邊來,似乎希望引主體融入這個富貴圈子。
沒錯,哪怕是從主體這個鄉巴佬的眼眸來看,這些人也確實跟自己不是一個階層,他們屬於那種隨便一件衣服,就能足夠主體吃一年的消費層次,他們說的很多話,主體只能理解字面意思,但是真正的含義,卻是不懂的,所以她終於見識了所謂的富貴圈子。
不過主體因為有男神的鼓勵,從開始的怯場,到後來居然放開了,因為大家似乎對她在小縣城的生活十分感興趣,很多女孩甚至問她會不會用抽水馬桶之類的,所以話題很快凝聚到了她身上。
主體雖然是個羞澀的女孩,卻也是個聰明女孩,見大家關注自己,未免受寵若驚,於是侃侃而談,把自己從前的生活到了個底朝天,而且話裡話外,透著“自古英雄多磨難,從來紈絝少偉男”的意思……
主體這麼說的時候,其實我就在她旁邊,我仔細觀察了,當主體想用這脆弱的諺語來掩飾對於出身的自卑時,大家都在笑,是那種彼此看了一眼,然而發出的笑容,我不確定這笑容意味著什麼,是的,我不確定。
當時主體在聚會上大綻風頭之後,男神吳浩聚會就經常叫著她去,她終於也開始有了所謂的品味,知道紅酒要喝有年份的,知道要稱侍應生做"water",知道什麼是禮服什麼是便服……總而言之,她終於窺到了所謂的上流社會。
與此同時,她開始拼命減肥,讓自己變得漂亮起來,又聽從小聶的建議,買了很多裙子和化妝品,穿衣打扮上又上了一個層次,如此幾個月之後,她竟然也可以稱之為“長得還可以的姑娘”了,很多男生也開始關注她了。
不過讓她苦惱的是,吳浩並不確認主體是他的女友,因為他從來不肯提這個女友,在學校裡也不會經常碰面,只是偶爾的機會,會邀請她到俱樂部助談,她感覺跟吳浩之間,像是好友,不像是男女朋友,這讓她十分苦惱。
她苦惱了多日之後,終於對小聶說了。
要知道在開始的時候,因為表白慘案的關係,她失去了學霸圈交友的可能性,其他的普通學生,包括舍友,她又瞧不上,便認定了白富美的小聶,總覺得跟她交往總是沒錯的,好歹是個晉升的渠道。
這日她趁著一起去圖書館溫書的機會,對小聶傾訴衷腸,說起了自己與吳浩之間的尷尬關係。
小聶不言不語地聽完了她的傾訴,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只優雅地撩動著頭髮,抿了抿嘴,笑:“吳浩嘛,我知道,他們圈子就那樣。”
“什麼樣?”主體奇道。
彼時我正昏昏欲睡,聽到小聶這話,也是精神一震,打起精神來聽小聶如何評價吳浩。
然而小聶卻不肯說了,只搖頭笑問:“那麼你找我來,其實是問我如何追到吳浩,哦,不,是問我,如何跟吳浩從朋友關係,變成男女關系?”
“是。”主體羞澀地點頭。
小聶沉吟了會兒,忽然嘆了口氣,緩緩開口道:“冰冰啊,你這性子,也不知道是開朗呢,還是內向,一會兒讓人感覺你很開朗,居然演戲演的那麼投入,一會兒呢,又讓人感覺很內向,因為我知道,在這裡,你好像沒交到什麼朋友。”
這話挺扎心的。
然而主體卻不能反駁什麼,被那個正統的“學霸”圈子屏退,她雖然竭力維持局面,卻常常有種無處落地的漂泊感。
這種感覺也加速了她對吳浩的渴望,只要讓吳浩做了自己的男友,自己就能融入吳浩的圈子,很多事情就迎刃而解了,至於小聶的圈子,除了某種微妙的心理,她還是有點排斥的。
幸虧小聶說完這些話,不再說下去,又嘆了口氣,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道:“你現在很漂亮了,已經勉強算美女了,我也說不出什麼好主意來,只能說,你還是要再美一些,實在不行,可以整容。”
“整容?”主體聽到這話,眼前一亮,要知道她可是一直以小聶為榜樣的,不由瞪大了眼睛問:“可以嗎?”
“我也做過微整”小聶撩起長髮,露出那張標準的網紅美人臉,抿嘴笑:“我們都整的,真的,沒有人是天生完美的,你總要做一下微調的,不是?你若是整了,一定比我跟更漂亮,成為大美人,那麼吳浩就會主動跟你表白了?”
“真的?”主體聽得心花怒放,樂得找不到北了。
“假的。”小聶嘻嘻一笑。
……
主體是個認真的人,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打聽整容的價碼,還去美容院諮詢,比如整鼻子多少錢,開眼角多少錢,然而問完之後,主體就開始發愁,因為她付不起,是真的付不起,父親給她的生活費,僅僅夠她日常吃穿,她實在沒有多餘的錢可以整容,所以……
怎麼辦呢?
正在這時,又發生了一件事。
系裡頭的忽然來了個指標,說是要跟英國戲劇學院做交換生,選拔的是那種對藝術專業有造詣的學生,而很快,人員就定下來了——小聶!
要說小聶其實也算合適,畢竟她是那種白富美外加學業過得去的人物,不過呢,選拔的條件卻引起了我的疑心——那個抗日神劇,對,聽說就是上次那個抗日神劇的成功,才讓對方選中了小聶做交換生的。
然而那個戲劇最成功的角色,不是主體嗎?
正因為主體的替身做得好,主體那個未婚妻角色演得好,才讓這個劇大獲成功,晚會結束之後,大家都說未婚妻演的好,主角倒是不怎麼出彩,那個時候主體還得到學校頒發的最佳配角的獎,得了一千元的獎金,然而——原來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我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主體自然也知道了,主體在發怔之後,還咧出笑容來對小聶囑咐“恭喜你啊小聶。”說完,還心裡自我安慰“自己是因為小聶推薦,才上了這個話劇的,有了出頭機會的,所以自己應該感謝小聶,至於小聶獲得了這個名額,這說明人家比自己優秀。”
然而這樣的心理建設,並不能掩蓋她的黯然神傷,因為我發現自己的存在能量以明顯的速度在膨脹,膨脹……
這讓我回到了誕生之初的老問題——我分裂出來的是幹嘛的?
到底是幹嘛的呢?
尋覓著主體的人格發展軌道,我陷入了沉思……
正在這時,主體為了攢“整容費”,開始了兼職打工的生涯。
第一份工作是端盤子,一個小館子,晚上兩個小時,一個小時十元,薪水很少,卻讓她奔波勞累,十分辛苦,其他人不知道,她自己明白,這二十元的辛苦,還不如人家吳浩吃個冰激凌的錢。
這種活生生的現實既讓她挫敗,又讓她激氣,她覺得自己靠這點錢,永遠攢不起整容費,所以終於做出了一個可怕的決定——借貸。
“喂。”
當她拿起電話,開始撥打各種金融貸時,我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