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輝見那幾個人都神色不善,也懶得去理會,環目四顧,見這個小屋面積不大,東西不少,那邊是壁爐,圍著一圈沙發,對著的牆上個小櫃子,上面則是老式電視機,像是三四十年前的那種老傢什,靠著這邊則是一個櫥櫃,大概是放食物用的,對面靠著屋角則是一面鏡子,下面是洗臉架,有一個老式的瓷盆,上面雕著百鳥朝鳳的花紋。
靠著牆是個樓梯,烏幽幽的通向二樓,梁輝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見,心道正好,老子去二樓,也懶得跟你們在一起搭,想到這裡,拎著地上的行李,轉身向二樓走去。
“喂。”
忽然,那女子開口了,帶著幾分顫音,問:“你去哪兒?”
“二樓。”梁輝指了指上面,陰沉著臉回答。
都到什麼時候了,還把自己身邊的活物當賊看待,也是醉了。
女子咬了咬嘴唇,她本來臉色煞白,一點血色都沒有,此時終於緩和下來,被旁邊的爐火映的滿面通紅,映著秀氣的五官,倒也增了幾分姿色:“我覺得你還在這裡吧,我們來了之後,一直沒人,一起上去看的時候,也沒人,感覺有點滲人,我想大家還是圍在一起比較好。”
“讓他上去吧。”忽然,那矮胖子扶了扶眼鏡,開口。
“就是。”那馬臉男也頻頻點頭道:“他在這裡我們也不放心啊。”
另外一個眼睛帥哥沒吱聲。
梁輝皺眉,也懶得跟他們墨跡了,拎著行李就上了樓梯,這是那種老式的樓梯,上面堆滿了塵埃,踏上去的時候,噗噗地落土,梁輝想著剛才女子的話,說他們上來過,然而這麼厚的塵土,哪裡有他們的腳印?
得兒,一群慫貨。
梁輝哼了一聲,上了樓梯,果然見是個閣樓的樣子,對著樓梯是個小窗戶,上面點著油燈,這邊牆上則掛著一個畫像,一個女子的半身像,穿戴像是民國年間的樣子,半毛頭,容貌豔麗,濃妝豔抹,面帶微笑。
梁輝盯著那女子看了一會兒,感覺好像認識她一般,然而哪裡認識的?
他忽然打了個寒戰,讓自己盡力不要胡思亂想,從樓梯上來,把行李放下,環目四顧,這裡除了畫像,這邊是一個寫字檯,靠著牆是個老式書架,架子上只放著一本書,書封沒有名字,這邊則把個椅子,其他的沒了。
沒吃的。
梁輝下了個結論,不由擔心起來,他們可是幾個人在這裡,帶的食物不會太多,這麼多人,一會兒就吃光了,那最後吃什麼呢?周圍全是白茫茫的雪,不要說獵物,就是活物都見不到一個。
不過……
這不是現在的自己要操心的了。
梁輝脫了外套,厚重的皮靴,長長的棉褲,走到椅子上一下坐下來,一種深入骨髓的疲乏感散了開來,他靠在椅子上,只覺得一根指頭也不想動,閉著眼朦朧地想要睡過去,可是又覺得渾身火燒得慌,大概是走了這麼久,渾身的血液凍住了,此時再恢復起來有些凝固。
喝點水。
梁輝低頭抓起行禮來,拿出一瓶水來,晃動了一下,卻不由笑了,原來那瓶子早就凍住了,裡面硬邦邦的一塊冰,若是真的要喝現成的,大概只能下去就著爐火烤一會兒才成,不過梁輝想起這些人的嘴臉,也不想下去,只能搓了一塊瓶子邊上凍的冰塊,放在嘴裡含著。
慢慢的,一股涼涼的冰水順著喉嚨直直而下,浸潤了梁輝整個身子,梁輝忽然覺得身心安泰,眼皮子也越來越重,最後耷拉不起來,終於進入夢鄉。
然而就在此時,他忽然感覺有點不對,也不知道哪裡不對,就是有些不對。
怎麼回事呢?
在進入夢鄉的剎那,他腦海裡浮出來一個古怪的念頭,可是疲勞實在太過強大了,就像暗波洶湧出來的浪濤,撲地一聲打了過來,他陷入了黑暗之中……
夜深人靜,屋子裡靜悄悄的,大概下面的人,也累極休息了,所有此起彼伏的是睡夢的鼾聲。
就在這時,掛著畫像的女人忽然眨了一下眼,又眨了一下,最後那張臉忽然生動起來,不像是掛在牆上的畫像,倒像是她端著相框,最後,終於緩緩地從牆上走了下來,先是走到了梁輝跟前,靜靜地看著低頭酣睡的梁輝,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來,又轉身緩緩走了去。
樓下所有人都睡著了,女子先是走到那幾個男人跟前,仔細打量著他們,像是打量著滿意的貨物一樣,最後走到那受傷女子跟前,低著頭看著那女子寧靜的面容,似乎十分感興趣。
半晌,她伸出了手,撫摸著受傷女子的面容,最後俯下臉來,對準了女子的鼻息,忽然臉色變得猙獰,張開了血盆大口……
“啊啊——”
梁輝嚇得一下睜開了眼。環目四顧,見燈燭搖曳,眼前的畫像在燭光裡閃爍著,女子的面容越發活色生香地生動起來,想起剛才的夢,不由打了個寒顫,不敢再去看,站了起來。
屋子裡靜悄悄的,跟剛才做的夢一樣,安靜地址聽到此起彼伏的鼾聲,梁輝想到剛才夢見這額女子忽然下樓要吃人,不免有些不安,回頭藐了一眼那畫像,扶著樓梯一步步走下來,不管如何,他要看看下面的人是否安全,畢竟都是一起活下來的同伴。
等他下來的時候,看到那受傷的女子好好地躺在沙發上,其他三個男人則各自靠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正呼呼大睡,外面嗚嗚的風雪,吹得整個屋子譁啦啦作響。
沒什麼事。
梁輝搖了搖頭,轉過身,正要離開,忽見那受傷女子“啊”地一聲坐起來。
梁輝嚇了一跳,忙倒退一步,見那女子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臉上充滿了驚恐,好一會兒,忽然指著門外道:“有……有個女人站在門外,讓我開門,我……”說著,忽然說不下去,眼淚流了下來。
梁輝皺了皺眉,走到門前,打開門,只聽“譁啦啦”一陣巨風吹了過來,把梁輝吹了個趔趄,這聲音十分響亮,頓時把其他男人也驚醒了,見梁輝打開門,把外面的寒風送了進來,一起呵斥道:“你幹嘛?”
“你搞什麼鬼?”
“你瘋了嗎?”
“不是的,不是的。”那受傷女子忙道:“我……是我讓他開門的,我夢見有個女子站在門外,非得讓我給她開門,我沒法子,就……”
“什麼跟什麼?”那矮胖男子大概睡得正酣被吵醒,不免暴躁起來:“做夢也當真,王麗你也傻了?”
那受傷女子原來叫王麗,只見王麗聽到這話,臉色一紅,低下了頭去。
此時梁輝見門外沒人,也“啪嗒”一聲關了門,
看著幾個男人神色不善地看著自己,哼了一聲,轉身正要上樓,忽聽不遠處傳來女子的哭聲,嚶嚶欲泣,悽婉悲切,十分可怕。
梁輝臉色一變,看向了那王麗,卻見王麗的瞳孔也放大了,張大了口,眼淚蜿蜒而下,最後忽然道:“就是她,她在門外。”
“行了,你說什麼呢?”那個馬臉男咆燥起來,站起來走到王麗跟前,扶著她的雙肩耐著性子道:“阿麗,我知道咱們忽然遇到這些,是夠悲慘的,你有些接受不了,可是你要精神穩定,知道嗎?若是自己亂了陣腳,非瘋了不行。懂?”
“可是我真的聽到了,她現在還在哭啊,嗚嗚。”王麗眼睛睜得大大的,不停地搖頭,眼淚也譁啦啦地流下來:“真的,我不騙你,對了,梁輝,梁輝他也聽到了。”說著,王麗指著梁輝。
眾人都看向了梁輝。
梁輝聳了聳肩,聽著門外那悲悲慼戚的哭聲,聳了聳肩,點頭道:“是,我聽到了。”
眾人面面相覷。
“你們沒聽到?”王麗瞪著那三個男人。
三個男人對望一眼,搖頭。
“王女士,你可能是夢魘了,人在經歷過大創傷之後,會產生應激反應的。”坐在一旁的斯文男開口,他身子可能比其他人要弱一些,所以坐在沙發上,顯得很虛弱,不過神色還好,見其他兩個男的一味訓斥王麗,有心替王麗說話。
王麗搖了搖頭,側著耳朵仔細聽了聽,只覺得那悽婉的聲音依然縈繞耳邊,像是在自己身邊哭一樣,想起剛才做的噩夢,打了個寒顫,指著梁輝對矮胖男道:“老李,他也聽到了。”
“他說的話你也信。”矮胖男人老李哼了一聲,做出極其鄙夷的表情。
梁輝眨了眨眼,心裡苦笑,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做了什麼,怎麼就招這些人討厭呢?真是……
可是這聲音是怎麼回事?自己確實聽到周圍環繞著女子的哭聲,嚶嚶悽婉,悲切淒涼,而且王麗也聽到了,為什麼其他人沒感覺呢?難不成是自己和王麗都幻聽了?
正琢磨呢,忽然,對面櫃子上的電視居然自動開啟了,上面似乎是醫院,一群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正圍著一張床,床上的男人周圍都是儀器,周圍則是各種各樣的螢幕,上面顯示著不同的資料,像是在測試著什麼,為首的大夫是個老人,正盯著那螢幕,與其他大夫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電視屏幕是黑白的,上面時不時的還冒出很多雪花來,像是早年的老實電視,影像十分模糊不堪,不過也足夠可以看清楚了。
屋子裡的人靜靜地看著,螢幕上的光閃著每個人的臉,誰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這電視上的東西是要幹嘛的,忽然,王麗尖叫一聲:“它為什麼自動播放了啊?我們誰也沒開啟它啊。”
這一聲把所有人都提醒了,眾人面面相覷,人人變色。
“這個,不是我的幻覺吧?”王麗用顫抖的手指著那開啟的電視屏幕:“這個我親眼看到的,不是幻覺吧?現在我看到是好幾個大夫正在說話。”
“不是。”忽然,那個清秀男開口了,扶了扶眼鏡,挺直了身子,喘了口氣,臉色鄭重起來:“是挺怪的,我們誰也沒動,誰也沒做什麼,忽然,電視就開放了,這確實有點問題。”
“還有哭聲,小越。”王麗補充著道。
原來那清秀男叫小越,此時小越聽到這話,搖了搖頭,光影在他的臉上流動著,眼眸裡的蔭翳越來越濃重。
“這屋子是不是有問題啊?”那囂張的馬臉男也怕了,忽然退了幾步,坐在沙發上,盯著那開啟的電視,臉色煞白。
那電視上的鏡頭似乎只有這麼一個,反覆重複著,很多大夫在議論著什麼,床周圍很多儀器,床上躺著那男子,男子閉著眼,似乎正沉沉睡去。
其實鏡頭並不可怕,樣子也不可怕,也不是什麼恐怖的東西,可是詭異的是反覆播放,再加上那老式的畫面感,時不時出現的滿屏雪花,還有無聲無息的鏡頭,讓人看著越來越詭異。
“啪嗒。”忽然,梁輝走了過去,一下把電視給摁斷了。
“你幹嘛?”那矮胖男老李叫了起來。
“關上也好。”旁邊的清秀男小越開口道:“事情有點怪,咱們別自己嚇自己。”
老李聽到這話,哼了一聲,閉了嘴。
屋子裡忽然安靜下來,王麗大口喘息著,眼淚沒擦乾,鼻涕還在嘴唇上,披散著頭髮,狼狽不堪,老李和那個馬臉男則望著那電視發呆,似乎被這一幕給嚇到了,而小越則垂著頭,扶著額頭,似乎正在沉思著什麼。
梁輝動了動嘴唇,感覺也沒什麼好待的了,轉過身要上樓,忽聽王麗開口道:“梁輝,你還能聽到女子的哭聲嗎?”
梁輝倒把這茬給忘記了,認真聽了一下,搖頭道:“沒有了,自從剛才電視忽然自動開啟,似乎就沒了。”
這話並不恐怖,可是其他人聽到了,都心中一驚,老李抬頭看了梁輝一眼,欲言又止。
“你就在這裡吧,別上去了。”王麗見梁輝又要上樓,忙開口道:“你在這裡好嗎?”聲音裡居然帶著幾分乞求。
“憑什麼?”,忽然那馬臉男叫了起來,指著梁輝道:“為什麼讓他留在這裡?多危險!”
王麗性子看起來很柔弱,可是此時的態度卻十分堅決道:“現在這種時候,正是同舟共濟的時候,不要再用偏見待人,我覺得梁輝改好了。”
“改好了?”馬臉男似乎聽到了個笑話,“哈哈”兩聲:“他改好才怪。”
“好了。”梁輝忽然聽不下去了,心道自己犯賤啊,在這裡瞎搗鼓,不理這些爛人,上樓去,於是快步向樓上走去,剛剛上來,抬頭看了看牆上的畫像,忽然一怔,因為畫還在,裡面的人——沒了!
看到那空蕩蕩的畫框,縱然梁輝膽子大,也有些汗毛倒豎,竟站在那裡,不敢動彈了。
畫裡的人呢?
對了,那個王麗說,門外站著的女人,是不是……
可是自己沒看到啊。
然而自己聽到了啊,這這這……
一時思緒萬千,竟不知怎麼辦好……
此時,忽聽“啊——”地一聲,樓下傳來王麗可怕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