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又去找程淼，因為女警們領教了我上次的手段，所以我很輕易地見到了程淼。
程淼看起來正常多了，一點也不像是人格分裂的樣子，就像是我初見她的摸樣，有一些鬱鬱寡歡，可是並不嚴重，眼睛是清澈的，有焦距的，這就好。
“我找到天宇。”我說出了第一句話。
程淼身子忽然一震，眼眸卻沒有變化。
看到這樣的程淼，我有點佩服她了，笑了笑道：“不好意思，他辜負了你。”
程淼身子又是一震，這一次，她的心思再也遮擋不住，露出巨震的縫隙了，不過還沒有崩潰。
“他得到了很多錢，非常多的錢，多到可以在另外一個地方重新開始。”我又加了砝碼。
旁邊的女警卻面面相覷，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就是這樣的。”我聳了聳肩，嘆了口氣道：“你怎麼想的，程淼，若是你肯出頭，那我就找警察合作，他跑不了，哪怕他自己能跑，錢也跑不了，就這樣，但是呢，若是你不想，恐怕你只能在這類待著，他呢，跑到遠方，吃香的喝辣的泡妞。”
程淼聽到這話，終於整個人顫抖起來，像是坐不住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旁邊的女警忍不住開口問。
我沒作聲，只盯著程淼，程淼似乎害怕被我看到表情，把頭垂得低低的，眼眸之下的內容根本看不到，可是我不急，我抽出了一根煙，點上。
“你不是已經證實我……”
過了許久，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程淼斷斷續續地開口。
“是啊，但是那催眠器是假的，我已經把證據錄製下來了，可是我發現你的目的不僅僅是想要啥丈夫，因為那個天宇也不是那個藥廠的推銷員，所以你跟他有勾結，不是嗎？我這幾天為了證實，跑了好幾趟調查了一下，果然如此。”
程淼聽到這話，猛地抬頭，眼睛睜得大大的，忽然，大滴大滴地滾落在桌子上，像是斷線的珍珠。
我低頭看著那珍珠，咕嚕嚕，晶瑩剔透，映著人臉，和無窮無盡的人心。
我開始大口抽菸。
旁邊的女警們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大概覺得我說的話太有震撼力了。
“我考慮一下。”程淼不愧是程淼，很快鎮定下來，告訴了我的答案。
我點頭。
出來的時候，女警們問我：“李先生你在說什麼啊？這都什麼跟什麼？你是假的？那你為什麼報警呢？要知道，警方是因為心理專家認為是精神病問題，才沒有繼續深入調查的，若是這女的沒有毛病而是故意殺人，這問題可就嚴重了。”
我眨了眨眼，嘆了口氣，道：“我上次本來弄到證據要報警來著，結果被人搶走了，就是那個天宇，我如今也沒辦法找到他，找警方先核實這事就太麻煩了，所以我乾脆直接找程淼吧，如果程淼肯改口，不就輕而易舉了？”
“也是。”
女警聽到這話，紛紛點頭。
我嘿了一聲，走出了特殊看守所，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晴空萬里，碧空如洗，冬日的天空，總是這麼乾淨，讓人覺得很舒服，卻也是光棍的，因為一無所有。
呵呵。
我回到了家，張律師正在外面等自己，見我的樣子，動了動嘴唇，沒多說，我拿了鑰匙開門，推開門，進來坐下。
“哎呀呀，這幾天——”張律師進門就要抱怨，可是忽然看到空蕩蕩的家，立刻閉了嘴。
我揚了揚眉，拉了個椅子坐下來，從兜裡掏出煙盒，抽出最後一根煙，點上。
“這是帶孩子走了。”張律師見周圍只有桌子椅子，連做的地方都沒有，拉了個椅子坐在我地面，小心翼翼地道。
“嗯。”我點頭。
張律師張了張口，似乎要安慰我，我擺手道：“我不需要安慰，如果不想讓我罵人，就別安慰我。”
張律師一下閉了口，猶豫了下道：“上次你還說找到那個證據，怎麼一下又失蹤好幾天沒動靜了，我急得沒辦法，不是因為你假釋的緣故，簡直要報警。”頓了頓又道：“要知道，你父母雖然不在了，可是你大伯他們也是著急的，想著你的。”
我翻了個白眼，大伯和三叔他們巴不得我趕緊完蛋，只要我完蛋了，祖父給我們二房的錢就貴他們了，這也是我出事之後，他們裝聾作啞的原因。
“好了，現在你打算怎麼辦。”張律師問。
我想了想，只說了一個字——“等。”
就是等，等待程淼的答案，不然還有什麼辦法呢？
至於那個天宇，我已經通知警方找他了，能否找到，找到之後能否定他的罪，就看程淼是不是肯做汙點證人了。
有時候，人的努力只是一方面，生死之間，勝負興衰，看天命。
不過我的運氣似乎不錯，很快，警方通知我，天宇找到了，已經控制了，他跑不了，不過目前看來沒有找到抓住他的鐵證，所以這邊還是要看程淼。
我聽到這個訊息，有些著急，再次跑到了關押程淼的特殊看守所。
“我想知道你的答案。”我因為太著急，免不了當面催促。不過我還順便補了一刀——“你知道的，天宇已經被控制了，他企圖捐款逃跑。”
程淼聽到這話，雖然竭力控制，可是身子又開始竭力顫抖。
我嘴角浮出一絲殘忍的笑意。
我不知道程淼跟天宇什麼關係，也許只是同夥兒，也許有情人關係，誰知道呢，不夠從這裡下手是沒錯的，而且我還通知了警察，到時候我跟程淼的對話，不管套出沒套出來，都能成為呈堂證供的，嘿嘿。
“好，明天，明天你來吧。”程淼忽然抬頭，臉上帶著幾分毅然，像是下定了決心，臉上居然出現了久違的平靜，蒼白的臉上居然隱隱透出了幾分紅暈來，像是酒醉之後的火燒雲。
“好。”我點頭，心裡大大地籲了口氣。
好吧，終於等到了，這麼多時間來，這麼辛苦地折騰，我終於開始翻身了，像是電視劇裡的英雄一樣，被逼到了絕境，終於崛起，反戈一擊，世界還是自己的，不是嗎？
回到家，我洗了個澡，美美地睡了一覺。
一夜好夢，第二天，我收拾一新，去找程淼了，到了看守所的時候，調查這個案子的警察早就來了，三四個陌生面孔個，剩下兩個我認識，高胖和矮瘦。
他們說他們就在審訊室外看著，我一個進去就好了，我點頭，跟著女警到了探望室，推開門進來見到她的時候，卻嚇了一跳，因為她居然也收拾一新，穿上了很漂亮的裙子，花了淡妝，又恢復了那個清秀的美人兒。
“你……”我有些適應不過來。
卻見她對著旁邊的女警招了招手，似乎要她們都出去。
女警們對望一眼，紛紛都出去了，“啪嗒”門關了，偌大的屋子裡只剩下了我們兩個，遙遙相對地坐著，中間則是一扇窗戶，陽光從窗戶裡射了進來，在地上留下一道涇渭分明的金線。
“阿東。”忽然，程淼開口，那清秀的面容柔和成了一朵綻放的花兒，語氣柔情蜜意，眼眸深處則全是深情款款。
我腦袋“嗡”地一聲，感覺有些不好，一下站起來。
“阿東，你知道為什麼我殺了我老公嗎？”程淼忽然笑，笑得有些悽婉：“他知道那個內褲肯定不是為了他準備的，我們之間哪裡需要這個啊，他這樣的粗人，也不配……”
說到“不配”兩個字，她臉上忽然顯出幾分陰森森的殺氣。
“你……”我的心開始往下沉，可是因為沒反應過來，居然也沒什麼表示，只是愣愣地站在那裡。
“所以內褲是你給我買的，你當眾親口承認過了的，不是嗎？”程淼忽然笑，笑得像是一條吐著蛇信的美女蛇。
我腦袋“嗡”地一聲，又“嗡”地一聲，就像掀起了巨浪的海浪，小小扁舟隨著滔天反轉，翻江倒海，無處容身。
“我始終愛的是你，不是嗎？可是丈夫一直逼迫我，逼迫我，我沒辦法，只能假裝人格分裂殺死了他，現在呢，我已經達到目的了，卻也連累了，我非常非常難過，親愛的，我是愛你的，真的，我可以為你付出一切，為了不連累你，我已經想好了。”說著，程淼忽然呲牙一笑。
一下抽出一把刀來，對著自己的脖子猛烈一擊。
“啊——”
周圍發出了巨大的尖叫，也不知道是自己發出來的，還是其他人發出來的，我身子晃動了一下，猛地撲上去，抓住她，死命地抓住她，看著她滿手的血漿，和她喘不上來的臉，反反覆覆只有一句話要問：“你為什麼要害我？”
為什麼呢？
明明跟我沒關係，你這是做什麼呢？
在我的懷裡的程淼生命氣息越來越微弱，身子也越來越越沉重，只有眼睛，還倔強地不肯閉上，大概看到了我的不甘心，忽然笑了，這一次笑，確實真心實意，那聲音也是極小的，只有我能聽清楚——
“你不懂愛，李大夫，為了保護天宇，我什麼都可以做……”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