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終於陳述完了，說完這些話，他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一樣，模模糊糊的不真實，是真的嗎？
他腦海裡蹦出一個念頭來，可是迅速又否定了。
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歷，怎麼可能呢記得這麼清楚呢？連細節都記得如此清晰……
想到這裡，他抬起頭看著法庭上的眾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了，窗外的陽光映照進來，撲撒在每個人的身上，臉上，像是鑲了一層模糊的金邊，不過法庭前面的字跡是看得清楚的——
“公平與正義”
是啊，公平與正義。
看到這兩個詞，李東沒有來的感到了心安，壯起了膽子看了看周圍的人，奇怪的是，大家也在看著自己，法官、陪審員、審判長、檢察官，甚至觀眾……都在默默地注目著自己，這很奇怪。
“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李東心裡忽然升騰出惶恐的疑惑來，不由看向了自己的律師——張律師。
此時此刻，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人，也就是張律師了。
然而張律師此時並沒有看他，而是側頭看著旁邊那個人，心理鑑定師王喬。
而且奇怪的是，不僅是張律師在看，連同其他人，甚至法官也在看王喬，彷彿王喬才是這個法庭的決策者。
“你們到底什麼意見？”李東再也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是，他的法庭辯護有些長，可是他們也沒打斷不是嗎？既然能讓自己大大方方地說出所有，那就證明自己是被允許的，那麼……
他們到底在做什麼呢？
他們在等什麼？
為什麼都在看王喬？
李東心底忽然生出海底地震的恐懼來……
“是這樣的。”
王喬終於站了起來，咳了一聲，對著李東笑了笑，捏住那個陀螺，眯眸審視著李東，徐徐開口道：“李東，你知道你是誰嗎？”
“我當然知道。”李東幾乎有些憤怒了，因為這話王喬問過了，這麼簡單的問題，簡直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我是心理大夫李東。”李東雖然生氣，依然耐著性子一本真經地回答。
王喬做了一個“懂了”的姿勢，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法官和眾人。
眾人忽然竊竊私語起來，像是在議論著什麼，又像是在商量著什麼。
李東皺了皺眉，他不喜歡這樣的感覺，感覺自己就像是動物園裡的大猩猩，被很多人圍觀，那種被隱瞞的感覺很傷人自尊的。
“王大夫。”忽然，法官對著王喬招手，王喬走了過去，法官低聲對王喬說什麼，王喬看了一眼李東，不停地搖頭，似乎並不同意他的意見，法官皺了皺眉。
“你們到底有什麼隱瞞我，可以直說。”李東語氣裡帶著幾分憤怒：“我想要知道真相，我要知道真相，懂嗎？”
眾人面面相覷。
“李東，我想你記錯了，你再想想，你謀殺的這個女孩到底是誰？”王喬手裡摩搓著那個陀螺，發出輕微的“咚咚”聲。
李東越聽越生氣，憤憤地道：“這個女孩到底是誰？我不是說了嗎？不是我殺的，程淼這個女人非常奸詐，為了自己的情人，居然自殺，還把鍋扣在了我頭上。”
說到這裡，心中生出無窮的悲哀來道：“說起來，她確實是個痴情的人，設下這麼個一沓局，把我們所有人都誆了進去，就是為了幫助情人，但是說到底，她真的很傻，現在那個情人天宇估計已經拿著錢逍遙法外了……”
“沒有天宇。”忽然，對面的檢察官開口了，他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神色嚴肅，皮膚黝黑，帶著黑邊眼鏡，像是一個嚴厲的老師。
“沒有天宇？”李東重複著這句話。
“沒有這個人，這個案子裡，沒有一個叫做天宇的。”那個檢察官說到這裡，神色忽然悲憫起來，似乎有些同情地看著李東。
李東眨了眨眼，忽然回頭看向了張律師，在眾目睽睽之下，只有張律師是他的依賴，他最信任的幫助。
張律師卻低下了頭去，並不接觸李東的眼眸，似乎在可以迴避著什麼。
李東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動起來，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四肢百骸散了開來，渾身冰涼。
“真的沒有天宇？”李東鼓起勇氣問。
張律師沒有回答，王喬卻接了話頭：“沒有，李東，這個案子裡，真的沒有天宇這個人，甚至……也沒有程淼，你說的這些，跟死者的經歷也不太符合，哦，我的意思，感覺你自己編了個不相干的故事，跟這個案子完全沒有關係的故事，所以，我再次讓你求證一下，你認識這個女孩嗎？你是怎麼殺害她的……”
說著，他又把手裡的那個照片遞了過來，照片上是個女子，正確地說，是個死屍，眉清目秀，摸樣很是年輕，然而壓根就不是程淼的樣子！
“嗡——”
李東忽然有些頭昏，像是一把大錘一下砸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有種喘不過氣來的痛苦。
“你再認真想想。”王喬臉上忽然顯出幾分悲憫之色，手裡的陀螺悄無聲息放在了李東跟前，忽然一扭，陀螺瘋狂地旋轉起來，就像是開動了的西洋鏡，不停輪換，輪換……
李東靜靜盯著那陀螺，慢慢的，記憶的波浪前仆後繼地撲了過來，一下把他衝了趔趄，他的身子微微地向後搖晃著，最後扶著前面的柵欄，才站穩了。
記憶有些多。
像是被潮汐催促的上潮，一浪接著一浪地打過來，幾乎要把他淹沒了。
“你等等，我想想。”
李東果然發覺自己記錯了，而且他有些後悔，因為他想起來了，程淼的案子早就了結了，當時因為程淼是人格分裂，並沒有上法庭公開處理，而是在家族的幫助下私了了。
自己也是，怎麼這麼糊塗，居然記錯了案子，把這事捅出來了？
他有些後悔地捶了捶頭，拿著那個照片認真看看，看著，忽然嘆了口氣，苦笑道：“好吧，我交代，事情是這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