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真相不是這樣的!"她發出絕望的呼聲,誰知這一聲居然發出來了。
她能說話了?
太好了!
"你們閉嘴!"胡穎一下站起來,大聲吼道。
"啊"
眾人被這一聲吼給震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聽著。"
胡穎掃視眾人,理直氣壯地道:"你們聽著,真相不是你們看到的那樣,我沒有被收買,也沒有被賄賂,那兩個孩子確實在打鬧,至於為什麼媛媛扇了小程一個耳光,是因為另外有原因的!"
"那剛才這錄影你怎麼說?"
"是啊,剛才播放的那些,不是說明你收了賄賂,找證人偽造嗎?"
"不是的,不是的。"胡穎乾脆站到了會議桌上,攥著攝像機晃了晃,高聲道:"我是被誣陷的,是宋文為了女兒報復媛媛一家,逼著這兩個證人製造出來的假錄影,你們應該注意到了,在這上面,我一直沒說話,這是假的,假的!。"
或許被她的氣勢所逼,所有人安靜下來,抬頭看著她,包括宋文。
胡穎冷笑地看了宋文一眼,大聲又道:"其實真正的真相,是這樣的小程精神上有受虐狂心結,兩個孩子在發育期,把性衝動透過虐待和被虐待發洩出來,成為一種秘密的女孩遊戲,所以當時媛媛打了小程一個耳光,也不是什麼凌虐,而只是在做遊戲,我們不要用成人的眼光去誤讀孩子的世界!!"
胡穎慷慨陳詞說完這話,本來期待著眾人震撼的譁然,誰知下面卻沉默一片,都詭異地看著自己。
"你們怎麼了?"胡穎心裡忽然生出一絲不安,高聲問。
誰知那些人誰也沒說話,像是傻了一般,看著胡穎。
"你們……你們幹什麼?"胡穎看著一張張臉,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用力掐著手心——很疼,不是夢。
然而這些人是做什麼?做什麼?
他們為什麼一直這麼詭異地看著自己,都瘋了嗎?
"你們幹什麼?"胡穎又大聲問,聲音幾乎歇斯底里。
"啪啪啪——"宋文忽然在不遠處拍起巴掌來。
"宋文!"胡穎瞪大了眼睛看著宋文,忽然指著下面的人道:"他們怎麼了?你又搞什麼鬼?"
宋文聽到這話,臉上浮出悲憫的表情,一字一句道:"胡穎,你終於承認了嗎?"
胡穎眨了眨眼,似乎想要琢磨這話的意思,卻一下瞥見了宋文旁邊的鄭燕,腦袋"嗡"地一聲,只覺眼前陡然巨浪滔天,"嗖"地一聲,把避無可避的她,捲入了黑暗的深處……
……
再睜開眼,是病房。
周圍站著的是宋文,鄭燕、李立、衛東、老竇、楊紅、王強、周藝、以及幾個穿著白大褂的大夫護士。
"為什麼這麼做?"胡穎嘶啞著開口。
"因為我要還這兩個孩子以公道。"宋文輕輕地道。
此時病房門一下開了,進來兩個少女,白衣黑髮,手挽手,一高一矮,然而跟別墅出現的不同,她們的臉色紅暈,地上有影子,很明顯是活人。
原來一切都是演戲,胡穎苦笑。好吧,她終於想起來了。
壓根就沒有什麼車禍,只是自己在下班的路上,無意中看到一個女孩子正在路邊扇另外一個女孩的耳光,便用攝像頭錄製下來,發到了網上專設的《正義直播》專欄,並且編輯好了,準備在電視臺播放,這個節目掀起了軒然大波,引發了"校園暴力"的大眾討論,很多網友對那個扇耳光的女孩口誅筆伐,並且質疑那個媛媛的家教,認為家長有很大責任。
家長在壓力之下,給胡穎發郵件,說兩個孩子做遊戲,根本不是校園暴力,要求胡穎公開道歉,胡穎壓根不信,堅持認為"直播即真相",認為自己看到的才是真相,其他證據只是家長為了開脫責任偽造的,於是事情越鬧越大,最後竟然導致兩個孩子自殺了!
沒錯,在大人們爭吵聲中,兩個孩子手拉手一起跳了樓。
這件事引起了更大的輿論風暴,到底真相如何?
質疑鋪天蓋地向胡穎湧來,胡穎卻死死咬住"直播即真相"的話,說自己沒錯,她們是校園暴力,自己錄製下來,只不過是為了"消滅校園暴力"
後來……
她出了車禍,醒來之後,對這件事徹底失憶了,壓根忘記了這件事,連同相關的人,全部在腦海裡抹去了。
家長不甘心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找到心理醫生宋文,精心導演了這麼一幕。
"一則是為了治療,喚起你的記憶,二是則是讓你面對孩子做遊戲的這件事,不得不說,這件事上,家長是有私心的,就是想喚起你的愧疚來,讓你公開道歉。然而我認為並不過分。"宋文聳了聳肩,看向了李立。
胡穎看著李立,忽然認出來了,李立是媛媛的父親,怪不得一直在別墅裡對自己橫眉立目。
"你明白了嗎?"李立咬牙切齒地瞪著胡穎:"就是因為你偏執的正義,讓我閨女和小程都死了,都死了,都死在你他媽的那個《正義直播》之下了!"說到最後,幾乎吼了起來。
宋文見不好,忙對衛東幾個使了個眼色,大家把李立一起拉出了門。
"那麼……"宋文雙手插在兜裡,嘆了口氣道:"現在胡女士,你想起來了,也該明白了吧?這兩個女孩雖然不是你直接導致死亡,可是……唉。"
"不。"胡穎忽然搖頭道:"我沒錯。"
這話出口,眾人都愣住了。
"你怎麼這樣啊?"楊紅憤憤開口,她是小程的姨媽,是一名飯店老闆娘,特地從外地趕來配合宋文演戲的。
"我沒錯。我是為了制止校園暴力。"胡穎堅持道。
眾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浮出怒色來——到了這種地步,胡穎已經想起來了,還在犟嘴?
"你——-"老竇也忍不住了,氣得上前一步,他是媛媛的外公,這次也是來配合宋文演戲的,本來對胡穎還存著幾分寬容,然而被胡穎這種態度,終於激怒了。
"好了,好了,病人還沒徹底好呢。"宋文見局面有些控制不住,忙打圓場道:"大家慢慢來,病人需要時間恢復,需要時間哈,先回去,過幾天應該會好的。"說著,對旁邊幾個醫生護士使了個眼色,眾人忙勸的勸,拉得拉,把其他人都勸走了。
一時屋子裡只剩下宋文一個,他雙手插在兜裡,英俊的臉上全是一片遺憾,失望地看著胡穎,開口道:"胡小姐是我很佩服的那種女性,堅持社會正義,勇敢堅強,然而這一次卻讓我很失望。"
胡穎靜靜聽著,面無表情。
宋文搖了搖頭,轉身要走,忽聽胡穎問:"宋先生,我有一事不明,為什麼你要弄出跟我求愛,然後把我綁在床上的一幕?"
"因為要讓你感同身受到被強行直播的絕望。"宋文冷冷地道:"可惜你是沒有心的,我想我的治療方法從根本上就錯了,我以為你想起來之後會反悔,其實呢,你根本不關心真相是什麼,不是嗎?”
胡穎眨了眨眼。
“你只是需要一個正義的姿勢罷了。”宋文惡狠狠地下結論。
胡穎聽了這話,也不生氣,淡淡地道:"隨便你怎麼說,我都不會讓《正義直播》停播的,至於後果……正義總會有祭品的,我曾經做過祭品,別人為什麼不能做?”
說這個的時候,她的臉上平靜地沒有任何表情,眼眸裡,卻閃著可怕的光……
……
縱然這件事真相被剝離出來,可是因為胡穎的一口咬定自己沒錯,宋文逼出記憶的手段也不合法,輿論在左右搖擺,有的支援家長,有的支援胡穎,演化到了最後,竟是一地雞毛——
胡穎放棄起訴宋文,《正義直播》節目繼續。
胡穎出院的那天,醫院廣場上聚集了很多人,他們都是鐵桿"胡粉",過來聲援自己的正義女神,很多人打著招牌,拿著鮮花,還有很多記者在哪裡等待著,在胡穎走出醫院大門的剎那,歡呼起來。
"正義女神永遠正義!"
"胡女神!"
很多人在吶喊,瘋狂地向胡穎湧來。
胡穎戴著墨鏡,穿著風衣,宛如明星一般被擁戴著走到廣場的平臺上,要發表一番激動人心的正義演講,此時青天白日,陽光萬丈,一切安好太平,她也確實很有演講一番的慾望。
"謝謝大家,正義必勝!"
胡穎摘下墨鏡,看著激動的人群,清了清喉嚨正要開口,忽見人群裡站著一對少女,一高一矮,手拉手,黑髮白衣,泛白眼瞳!
"啊。"
她打了個寒戰,認真看去,那對少女並沒有消失,相反,她們旁邊還站著兩個人——一個男生一個女生,穿著校服,手拉手,青白的臉,烏幽幽地看著她,看著她……
此時全場已經靜默下來,大家舉著鮮花,殷切地望著她——
胡穎忽然"咯咯"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