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胡蕊說自己不瞎的時候,任勇就拔掉了跟宋警官的一切聯絡,包括那個手機也關機了,不過他沒走,他要跟著胡蕊,只有自己,知道真正的兇手就是胡蕊本人,但是這個女人實在太聰明了,變態的女人都是很聰明的嗎?
她不知什麼時候看出自己不是瞎子來的,光這一點就足夠自己身敗名裂了,在謀殺案裡,更是有理說不清,這一次,不管自己怎麼解釋,警察都不會相信自己了,所以……
自己只能抓住真兇!
任勇為了怕被警察抓到,收拾了一下,從車裡出來,最後關門的時候,悄悄藐了一下後排——那個布娃娃不見了。
然而此時,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心情是平靜的,似乎布娃娃不見了,又或者現在出現,也不能影響他的心海里,至於為什麼,大概是因為要直面面對那個胡蕊了吧?
任勇拿起望遠鏡,站在槐樹底下,看著警局的門口。
不一會兒,胡蕊便從裡面出來了,嫋嫋婷婷地站在街頭,正在打車,臉上面無表情,但是耳墜上的鑽石一閃一閃,像是在眨眼笑。
任勇皺了皺眉,等胡蕊上了車,自己也打了個車,跟司機道:“追上那輛車。”
司機忽然側頭看了任勇一眼,任勇笑了笑,解釋道:“是我媳婦,我想跟蹤一下,不知道她要去哪兒?”
司機笑了:“大哥你要開看點啊,這年頭,男人誰不頭頂一點綠呢?”
任勇笑了笑,側頭看向了車外,車水馬龍的人間,熙熙攘攘的街頭,是彩色的,五彩斑斕的,不像是他從前看到的那種灰白世界,然而在這樣的彩色人間,卻沒有他存在的餘地和空間了的。
一旦自己裝瞎的事情敗落了,那什麼都完了,事業、女人、金錢,地位,全部都完蛋了。
說不定從前被按摩的那些女人會來找自己麻煩,惹上什麼官司之類的。
不過呢……
他伸出手,用手指印在玻璃上,從指頭裡看著外面曬進來的金光。
人是很奇怪的,總是怕走到懸崖上,然而真到了,又或者掉下去了,其實居然也可以這樣的平靜,因為你可以安慰自己,終於能堂堂正正地看著彩色的世界了,還可以……
任勇把手放下來,從容而過的人群裡,忽然坐著一個布娃娃,黑幽幽的眼眸正盯著自己。
“我就救她的。”任勇眨了眨眼,對著那布娃娃道,奇怪的,當自己完全暴露了之後,他也不怕那娃娃了,反而很坦然面對那個布偶,青天白日的,這麼看著,還挺可愛的……
“先生,到了。”
忽然,前面司機指著前面的衚衕道:“你媳婦進了衚衕了,哥們,可得快點,等衣服都脫光了,抓個現行可是給自己難看。”
任勇也懶得解釋,只付了錢,走了出來,快步進了胡同口,看著胡蕊的黑夾克在左邊一閃,便跟著也過去了,就這樣在迷宮一樣的地方七拐八拐了許久,卻不見了胡蕊的蹤跡,只有冬日的暖陽,曬在他的身後,在地上映出長長的側影來,一陣風刮過,別有一番淒涼的味道。
忽然,背後忽然多了一個影子,像是從地裡鑽出來的惡魔,任勇暗道不妙,正要回頭,便感覺後腦勺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
“哥,哥。”
有人似乎在叫自己。
任勇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地方,太陽光曬得有些刺眼,他太猛了,好一陣才適應過來,環目四顧,見似乎是廢棄的地下室,周圍都是一些扔掉的傢俱,陰森森的,剛才的刺眼也不是陽光,而是白熾燈。
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被綁了雙手靠在一個櫃子上,身上倒也沒什麼傷,不過這可難說,想到胡蕊那種變態程度,現在沒傷也不是好事。
“呵呵,呵呵。”
忽然,有個聲音微弱地傳來,任勇聽到這話,嚇了一跳,環目四顧,卻見後面一個小木床上,居然躺著一個人,正是上次的那個女童。
“你沒死?”任勇幾乎驚喜起來,然而等那女孩從床上跳下來,慢慢靠近他的時候,他忽然說不出話來,女孩幾乎渾身赤裸,脖子上圍著項圈,像是狗鏈子一樣,身上淤青無數,披頭散髮,走過來的時候,已經認不出他來了,眼睛茫茫的,瞳孔渙散,呵呵地笑,像是已經傻了。
“你……”
任勇看到那女孩的樣子,心疼的不行,輕聲呼道:“李瑛,李瑛,別怕,叔叔來救你了。”
他在網上查過,張女士的女兒叫李瑛。
李瑛卻不支聲,只託著臉,笑呵呵地看著自己。
“你能把我的綁繩解下來嗎?”任勇閉上眼,孩子身上的淤青太多了,讓他幾乎不敢多看。
李瑛不支聲,還是笑呵呵地望著自己,像是已經傻了,她只穿了個小裙子,上身赤裸,下面赤腳,整個人像是從原始森林歸來的野人,而且似乎已經神志不清了,只笑呵呵地看著任勇,對任勇的呼喚沒有任何反應。
“能把我解開繩子嗎?叔叔給你糖吃。”任勇見孩子沒有反應,只能換了個口氣。
女孩似乎對“叔叔”兩個字有反應,皺了皺眉,像是很痛苦的樣子。
“叔叔給你糖吃。”任勇見她水汪汪的眼睛裡,瞳孔縮起來,像是害怕的樣子,不由又小心翼翼地道。
可是孩子像是害怕了一樣,一下跳起來,找個角落裡爬進去,瑟瑟地發抖著躲了起來。
任勇見到這種情形,皺了皺眉,抬頭看了看四周,這裡確實是個廢棄的地下室,周圍一些亂七八糟的家居,這孩子似乎就在側面的一個小木床上,木床上什麼也沒有,只有一條薄薄的被子,白熾燈很亮,映得周圍都蒙一層蒼白。
“快過來,要不叔叔打你了。”
忽然,任勇厲聲呵斥起來,氣勢洶洶的。
女孩聽到這話,忽然在傢俱底下發出稀里嘩啦的聲音,最後居然慢慢地爬出來,小聲道:“別打我。”
“你過來,我就不打你了。”任勇繃著臉,那顆心卻像是澆了一層冰水,渾身徹寒。
這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麼,才會出現這種狀態?
女童的眼睛轉了一下,瑟瑟地爬出來,一點點地爬過來,仰起頭:“別打我,我聽話。”
“好。”任勇看著那張青腫的小臉,眼淚差點流出來,卻做出很兇的樣子,訓斥道:“快把我的繩子解開,若是解開了,我就不打你了。”
女孩果然聽話,繞到了任勇的身後,開始解繩子,八九歲的孩子,解繩子似乎是種本能,三下五除二,居然真的解開了,任勇大喜,一下跳起來,然而忽然又一下坐在了地上。
怎麼回事?
他心裡奇怪,看著自己的手腳,被綁著的時候,並不覺得,可是此時此刻,那種渾身痠麻的感覺卻像是水一樣蔓延上來,忽然之間,任勇生醒悟了——那個胡蕊可是個護士,大概什麼麻藥都有,她之所以這麼放心地把自己只綁了雙手,難不成是因為又給自己打了什麼藥?
有可能的,衝著這個女人的變態程度……
任勇皺著眉,扶著旁邊的櫃子,慢慢地站起來,呼哧喘了口氣,果然感覺渾身空蕩蕩的,身子搖搖晃晃的,像是吸了毒一樣的暈乎乎的,心中不由有些喪氣,這樣的狀態,自己是對付不了胡蕊的,何況她背後還有個什麼BOSS,不過……
不過……
任勇低頭去看那女孩,發現女孩居然躲了起來。
然而這一次,他決定不再用訓斥的口氣,而是走到那個傢俱的跟前,趴下來,看著女孩。
女孩像是小老鼠一樣,瑟瑟發抖地躲在了最黑暗的角落裡,一雙眼睛在黑暗裡盯著自己,充滿了恐懼。
“孩子,過來,我不會傷害你的。”任勇伸出手。
然而伸出去很久,孩子也沒出來,只有細小的哭聲,聽之欲碎。
任勇扶著椅子站了起來,轉身看著四周的家居,見前面那個似乎是個衣櫃,忙過去翻開,果然見到一些舊衣服,不過都是女人的衣服,亂七八糟的一堆,他找了一件稍微小點的,撕成兩截,又找了個大衣,走到孩子藏身的家居下面,伸出手,一下抓住孩子的手,拉了出來。
“不要——”孩子發出令人心痛的喊聲,像是經常遭遇這種事兒。
任勇也不做聲,只用大衣裹住了孩子的周身,把她像是嬰兒一樣包裹了起來。
孩子似乎感覺了暖意,停止了掙扎和哭喊,在包裹裡看著任勇。
任勇此時終於有勇氣抱著孩子了,他伸出手,把孩子的亂髮梳在了一邊,用拿起旁邊的碎布擦了擦孩子的臉,終於露出本來的眉清目秀。
“別怕,叔叔是來救你的。”任勇柔聲道。
女孩不說話,只眨了眨眼,盯著任勇,眼眸裡似乎有焦距。
應該沒有傻。
任勇心裡念念著,倒是松了口氣,孩子沒有徹底傻,知道誰對自己好,這就好。
“李瑛,你還記得自己叫李瑛嗎?小瑛。”任勇輕聲呼喚。
女孩顯然對“小瑛”這個名字有反應,又眨了眨眼,張口道:“媽媽呢?我媽媽呢?”
任勇心中一算,忽然想起當時孩子從床上滾下來,對著自己叫:“叔叔就我”的樣子,那個時候,她……其實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吧?
“媽媽很快就來接你了。”任勇輕聲道,把女孩抱在懷裡,拍了拍女孩的背道:“你睡吧,叔叔會護著你的。”
“不要,我不睡。”女孩似乎在掙扎,忽然激動起來,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尖叫著:“我不睡,我不喜歡睡覺,我不要睡覺,你走開,走開啊,嗚嗚嗚嗚。”
任勇怔了怔,忙摁住女孩的四肢道:“那就不睡了,好了,好孩子,咱們不睡了。”
可是他沒有力氣,很快就被女孩推開了,女孩身上的大衣掉在了地上,轉身就跑,一下又鑽入了傢俱裡。
此時,忽然鐵門譁啦啦作響,似乎有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