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明白的。”
趙琴苦笑了笑，眸光落在了劉青的屍體上，喃喃：“他也不會明白的，我趙琴是個活生生的人，也會發怒，也會生氣，也會發飆……他愛的不是我，而是那個他需要的那個賢惠妻子趙琴罷了，而且他還不停地用這個來控制我，挾制我，命令，恩惠，和他所謂的愛，都是控制我的工具罷了，我快瘋了！”
說著，她忽然跪倒在地，雙手捂著臉，埋了許久的眼淚，忽然從指間流了出來。
她嫁給他之前，確實是個善良淳樸的好女孩，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到了這一步，好好的日子不過，吃飽穿暖的時候，卻拼命地要突破束縛，想出軌，想報復，想殺人，怎麼就能到了這一步呢，嗚嗚嗚……
樓臺嗚嗚的風聲，伴隨著樓下的海濤聲，一長一短……
秦瀚沒想到剛剛還發狠的趙琴，忽然又哭了起來，一時手足無措，發了會兒怔，這才走過去，攬著她道：“小琴，小琴，別哭了，別哭了……我……”
“我成全你們！”忽然，躺在地上的劉青一下坐起來。
趙琴的哭聲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看著地上的劉青。
“我成全你們。”劉青那一直茫茫的眼眸，終於有了焦距，被秦瀚驚嚇出去的魂魄似乎又回來了，看著趙琴的眸光，也恢復了往日的精神，雖然帶著悲哀：“趙琴，我成全你，我們離婚，財產分你三分之一，你們可以結婚。”
趙琴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著劉青，又看著秦瀚。
秦瀚似乎也嚇呆了，怔怔地看著劉青，喃喃道：“這……這……”
劉青一咕嚕爬起來，咬了咬牙，按照他平常的性子，絕對不可能這麼做，可是這一次，他真的退了，真的退了。
“小琴，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做，現在你說了之後，我覺得我確實做錯了，你……我們離婚吧，別鬧了，你可以拿走我三分之一的財產，以後跟秦瀚好好過日子吧。”劉青定了定神，一字一句地說出這些話，不知為什麼，心竟然沒痛，連憤怒也沒了，只有空蕩蕩之後的釋然。
趙琴沒吱聲，只瞪著血紅的眼，看向了秦瀚。
“哦，是這樣，小琴。”秦瀚支支吾吾地解釋：“我……這個……被劉總發現了……”
“他跟我說了。”劉青截斷秦瀚的話道；“你和他想嚇死我，不過後來他中途變卦，想跟我合作弄死你，今兒到樓臺這邊來，就是想在我倒下之後，讓你站在樓臺邊上，然後我一下站起來，嚇得你後退，一腳踏空就可以墜樓了，他早就打聽好了，這邊的樓下是個礁石堆起來的懸崖，掉下去也沒聲響，屍體也很難找到。”
趙琴聽了這話，腦袋“嗡”地一聲，一低頭，果然見自己已經站在了欄杆旁邊，只差一步就可以一腳踏空了！
他……他要殺自己？
趙琴慢慢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秦瀚。
秦瀚卻尷尬地跳起來，對劉青喊道：“劉青你什麼意思？這是要成全我們嗎？你要這麼想，就不會直接告訴趙琴了，這不是破壞我們關係嗎？你是不是想用這種法子再挽回小琴的心？我告訴你，妄想！她早就受夠你——啊啊啊。”
話音未落，秦瀚發現自己已經在空中了，他本能地伸出手，掙扎著想要抓住趙琴的胳膊，卻看到了趙琴冷酷的臉，那雙烏幽幽的眼眸，從前喜歡過，現在，則是永劫的地獄……
“趙琴！”劉青嚇得退後一步，目瞪口呆。趙琴居然反手把秦瀚推下了樓臺！
他們不是情人嗎？怎麼會……
“小琴你……”劉青忽然不知如何說起，只喃喃著。
趙琴揹著影兒看著下面的潮汐，許久許久，這才回過頭來，此時夕陽已經接近落山，只剩下一絲紅霞，垂死掙扎地掃過海島，把一切籠罩在朦朧的紅光裡，她就站在這紅光裡，剛剛殺了情人，現在看著自己的丈夫……
“你知道我為什麼推他下去嗎？”她輕輕地開口。
劉青忽然打了個寒戰，退後一步。
“你不知道，是嗎？青哥。”趙琴忽然怪異地咯咯笑。
劉青又退後一步。
“你永遠不會知道。”趙琴喃喃。
“不是……我錯了。”劉青解釋著，卻也不知道在解釋什麼。
“智慧秘書的密碼，是小孫給我的。”趙琴忽然飛快地道。
劉青的瞳孔一下放大了。
“包括遊客裡的那兩個神棍，也是他請來協助忽悠你的。”趙琴抿嘴輕蔑地笑著：“秦瀚聯絡我之後，我很害怕，要報警，他正好聽到了，便一起幫我出這個主意，總之他也煩你了，正好趁機取代你，所以……”
趙琴說到這裡，看著劉青的臉色，忽然閉住了嘴。
兩個人就站在那裡對望著，夕陽已經放棄了最後的掙扎，霞光漸漸隱沒，一切若明若暗，半白半黑，站在樓臺邊上的趙琴，也漸漸形成了一道剪影，貼在了波光粼粼的海天一線裡，如夢似幻的盡皆虛空。
劉青覺得自己正在做夢，做一個醒不過來的噩夢。
“我媽她……”
趙琴打破沉默，忽然說起了自己母親：“在她十幾歲的時候，最後一批知青到他們村裡，有個男知青住在我媽家裡，跟我媽的姐姐談戀愛，兩個人以為我媽小，不懂這個，就讓我媽來傳遞訊息，豈不知我媽早就喜歡上了那個男知青，最後不知怎麼的，男知青離開了，我媽的姐姐很快被姥姥姥爺嫁到了遠地方，很少回來，我媽也同時訂了親，滿了十八歲就嫁給了我爸，我爸是個很老實的人，同村的，知根知底，算是青梅竹馬，然而到底心不足……”
趙琴那滄桑的聲音在空氣裡飄蕩著，不知什麼，夜幕降臨，月亮掛在空中，怯怯地發出青色來。
“那個時候離婚很難，何況我爸雖然不怎麼會疼人，可是是好人，老實人，我媽找不出離婚的理由，也丟不起這個人，就這麼湊合過了一輩子，我爸去世之後，我媽忽然糊塗了，她總把自己當成跟男知青談戀愛的姐姐，說的那些話……也都是她姐姐應該說的，你明白了嗎？青哥”
趙琴回過頭來，靜靜地看著劉青，她背後的飄搖的海天，星光在她的頭髮上閃動，穿著一身紅色的裙子，整個也像是要飄了起來。
劉青忽然感覺不好，向前走了幾步道：“小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