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演出就要開始似地，站在門口的侍者搖動串鈴，賓客們對談的聲音低落下去。場中暗紅色的大幕抖動，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走了出來。
“女士們先生們，本次2018年奇幻之夜秋季拍賣會將在三分鐘後開始，我是這次的拍賣師，請大家握好你們的號牌，不要錯過你們心儀的東西。”拍賣師頓了頓，“本次拍賣會的大部分藏品由未來科技董事長王老菊先生、成都二廠敖廠長贊助，籌集到的全部拍賣資金將捐贈給S市慈善基金會……”
綾麗拿起亮晶晶的刀叉，從盤子裡叉起一塊切好的提拉米蘇。整個會場裡大概只有她是在賣力又認真地吃東西的人——有一名侍者專門被安排在在不遠處追著她跑，負責把她吃空的品類補齊。
嘉兒抬起頭望了望四周，六西正端著酒杯在稍遠處的地方和幾名男子交談著，似乎一時間脫不開身的樣子。花霧則是被一名黑衣侍者在耳邊低語了兩句後，就告歉一句，匆匆從旁邊的走道離開了。
“花霧這是幹嘛去了？”百無聊賴的嘉兒想回到上面房間裡去，但現在這種情況下好像又不太合適。六西那邊的商業會談她顯然幫不上忙，只好看著綾麗大展身手，風捲殘雲。
“啊？你不知道嗎？”綾麗的聲音因為嘴裡塞滿了食物而顯得含混不清，“她是我們董事長的侄女啊，大概被董事長叫過去了吧——不然你以為，我們怎麼會被安排一間VIP包間的？”
“嘖。這種事上你倒是一反常態地很敏感嘛。”
“有那種事嗎？”
兩名拍賣師助手小心翼翼地把一個銀色手提箱放在臺子上。
“首先我們將要開拍的是黃金版《惡魔城血族》卡帶。”拍賣師開啟手提箱，露出了裡面一盤手掌大小，通體金色的長方形卡帶。“這款發行於世嘉MD平臺的經典動作闖關類遊戲是知名《惡魔城》系列遊戲的重要組成部分。這一作中採用了雙主角設定，講述了使用家族代代相傳的魔法鞭【吸血鬼殺手】的貝爾蒙特家族年輕後代約翰·莫里斯，以及使用妖槍【阿魯卡多之槍】的吸血鬼獵人埃裡克·萊卡德聯手討伐德古拉伯爵的故事。”
“這一作關卡中出現了凡爾賽宮，比薩斜塔等著名景點，更是由於其出色的場景設計、背景音樂和優秀的手感獲得了頗高的評價。”
“而這版黃金版《惡魔城血族》卡帶是在1996年世嘉舉辦的一次遊戲大獎賽中，作為優勝者獎品被送出，後來一直珍藏在一位日本遊戲愛好者手中，流傳歷史清晰，而且目前預計存世量僅為個位數。”拍賣師掃視全場，“對於《惡魔城》系列愛好者和MD卡帶收藏家來說，著是難得一見的稀有品。起拍價8萬元，現在請出價。”
這盤《惡魔城血族》的價格很快在相繼叫價中上升到了10萬元以上。
“就算再怎麼說得天花亂墜，這種馬賽克遊戲放在現在也就是個4399的水平吧？”嘉兒皺著眉毛，表示不能理解那些競拍者的想法。
“所以說這就是收藏品。它的價格取決於稀有度和想要收藏它的人到底有多少。”六西結束之前的談話，從旁邊靠了過來，剛好聽到了嘉兒的自言自語：“再者說，對那些真正的有錢人來說，這十萬八萬的確實也就是吃頓早飯的花銷——聽說前幾天那頓44萬的飯局了嗎？那也就是一般有錢而已。花這點錢換個稀罕的玩物，找回一點新鮮感和兒時的回憶，還是很划算的。”
六西雖然還是個辛苦打拼的無產階級，對有錢人的事情倒是表現得異常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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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問題在這盞吊燈上，倒是也沒錯。”貓劍組織著語言，思考怎麼能把問題說得更明白一點。他和莉艾娜向來不熟，通常來說兩個人單獨相處還是挺尷尬的。有這麼個話題可以聊聊也不是一件壞事。他繼續說：
“你知道醫生們在手術的時候會使用的那種無影燈嗎？”
莉艾娜歪著頭想了一下。
“我聽過那個故事。愛迪生很小的時候，媽媽得了急性闌尾炎。為了在昏暗的家裡給媽媽做手術，他用很多鏡子反射蠟燭的光線……”
這種名人小故事真是害人不淺。常言道“落櫻神斧華盛頓，聚光魔鏡愛迪生”。類似的還有什麼牛頓被蘋果砸壞頭，伽利略在比薩斜塔做鐵球試驗，統統都是假的。別說什麼大家都知道那只是故事——這兒不就有一個真的信了的嗎？
“那個故事好像是假的吧？”
“誒，假的嗎？”
“先不說用鏡子反射光線是否合理。在愛迪生小時候，外科手術還沒發展到能進行闌尾炎手術的的水平。”
“哦……”莉艾娜發出這樣的聲音，“所以說，這和我們之前的話題有什麼關係嗎？”
貓劍心想這不是你先帶偏的嗎。
“不過無影燈的原理呢，確實和故事裡說得有點類似。大概來說就是增大光源的面積，利用大面積、不同角度的光源，減少物體的影子。這點上——其實和這個吊燈的特點很相似。”
莉艾娜盯著那個吊燈。吊燈的體積和光照面積都很大，而且因為特殊的星形結構導致有分散的多點光照。這時候再低頭看看下面那些賓客的話……
“所以，燈下那些人的影子不應該那麼均勻又清晰對嗎？”她好像聽懂了貓劍的意思，一字一頓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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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不僅如此，隨著角度和距離的變化，不同位置的人影子明暗度幾乎沒有明顯的變化，這也太不合常理了。簡直就像是……”
“就像那些沒有使用追光技術，光影效果不怎麼上心的遊戲一樣？”
“呃，我沒有這麼說……”貓劍剛講到這裡，忽然心跳漏了一拍。從剛才發現這個奇怪的現象開始，他就在思考造成這種現象的緣由了。如果按照莉艾娜的說法，那麼……
貓劍顯得不安起來。
“這是不是有點過於荒唐了？”
“你也這麼覺得嗎？”莉艾娜顯然有了相同的猜測。
“怎麼說呢……你看下面。”貓劍遠遠指著會場裡還在進餐的綾麗，“我們都去過虛擬空間，都清楚虛擬空間雖然看起來和現實沒什麼差別，但嗅覺、味覺、觸覺都是不存在的。你看綾麗這傢伙吃得這麼開心，如果我們真的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進入了什麼遊戲的虛擬空間，總不至於她完全沒發覺自己是在吃資料和貼圖吧？”
“有道理。”莉艾娜若有所思，“但是也有另一種可能不是嗎……如果她們其實是虛擬資料生成的假象，根本不是真人，只是在表演給我們看呢？”
“喂喂那也太恐怖了吧，要這麼說的話，你也有可能……”
貓劍的話沒能繼續說下去。因為莉艾娜以閃電般的速度伸出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旋即鬆開。
“有溫度，觸覺好像也還正常。看來你是真的。”
“行吧……我當然是真的……”貓劍不自在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手腕。被莉艾娜手指觸碰到的地方，那種光滑柔軟的觸感好像還仍然停留在那裡，“與其我們在這裡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還是實際動手探索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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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西揣在深色長褲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拿起來看了一眼，是莉艾娜打來的。
“喂，出什麼事啦？”六西往旁邊人少的地方走了兩步，站在一根繪著浮雕的柱子後面，以確保能聽清電話裡的聲音，“花霧被董事長叫走了，我們等她回來就上去。總不是能你和貓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他對你耍流氓吧？”
“啊？”莉艾娜沒能聽出六西的調侃之意，聲音裡稍微帶著點疑惑：“我想應該沒有吧……六西姐會這麼問，難道說貓劍他，原來是經常做這種事的人嗎？他經常對六西姐你耍……做那種不禮貌的事情嗎？具體來說的話，那樣的事情有做過嗎？那樣和那樣的事情難道也……”
六西無奈地一拍額頭，心說自己就不該和莉艾娜開這種玩笑。讓她這麼聯想下去，怕不是各種限制級場景要出現了。
“不不不，請打住。總之有什麼事情你快點說吧。”
“喔！是這樣的，剛才……”
莉艾娜整理了一下思路，儘可能簡潔易懂地把剛才和貓劍發現的問題敘述給六西聽。
“什麼？”六西聽完莉艾娜的描述，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的影子，又抬頭望著頭頂的吊燈。
“六西姐，你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莉艾娜在電話裡追問道。
“如果沒猜錯的話。”六西稍微沉默了幾秒鐘，“我們身處的這個會場，大概已經被某種手段所【挾持】。這一整片空間裡的一切：建築、物體乃至我們這些人，都在不知不覺間被拖入了半虛擬半現實的疊加狀態中——既具有現實的特徵，又在某種程度上表現出資料化的屬性。”
“有、有這種事嗎？”莉艾娜還是聽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這種事其實還挺常見的，在世界各地都有發生的例子。公司甚至設有一個部門專門應對這種情況，自打今年開始……他們每個月都能檢測到數起發生在S市周邊省市的類似案例。我等下就打個電話通知一下他們來處理這邊……”
“這種事會是什麼人做的呢？他們的目的是什麼呢？”
“這個……我也不清楚。也許是某種我們還不瞭解的自然現象吧。”六西遲疑了一下，“貓貓呢？讓他接一下電話，我有事情和他說。”
“他現在不在。剛才他打算駭入場館的安保系統，發現引擎被/干擾啟動不了。他讓我打電話通知你，然後自己跑到外面去了。”
此時臺上的拍賣已經進行到了第三件收藏品。這次拍賣師展示的是一盤紅色封面的MD卡帶，名為《正義超人大聯盟》。這款遊戲產自美國上世紀末的遊戲巨頭阿克萊姆。說起這家遊戲公司，可能許多人感到比較陌生，他們擅長於收購熱門漫畫、電視劇和電影授權開發遊戲，許多超級英雄都在他們的遊戲中戰鬥過——包括我們熟知的蜘蛛俠、鋼鐵俠及蝙蝠俠等等。此外，他們也在美國地區移植或發行過《真人快打》、《雙截龍2》等知名遊戲。
這盤《正義超人大聯盟》正如遊戲標題所寫的那樣，是一款有超人參戰的超級英雄格鬥遊戲。可惜這作不論從畫面、音效、手感還是平衡性上來看，都是十足的屎作，甚至於入選了美國某遊戲節目評出的《遊戲史上十大垃圾格鬥遊戲》。儘管如此，反倒是由於其過於垃圾，以及一眾參戰超級英雄角色的緣故，具有了不低的收藏價值。幾個出價者互相抬了幾輪之後，價格很快來到了五萬左右。
“5萬6000一次！”拍賣師喊道。
“5萬6000兩次！最後的機會，請抓緊出價。”
“5萬6000三次！成交！”拍賣師落槌。
場上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拍賣師略一鞠躬，收藏品被再次裝進手提箱裡運回保管室。拍到藏品的人須在拍賣會結束後繳納相應的款項，屆時才能取走它們。
“這東西，就算買回去了也沒人會想玩的吧……”嘉兒百無聊賴地拍著手。
“要這麼說的話，你在漫展上買的那些同人本，回家之後也沒看過吧？”六西回到了兩人身邊，只是臉色看上去不太好。
“那能一樣嗎？那叫充值信仰！我說六西姐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這麼難看，難道是家裡人又催你相親了？”
“滾滾滾！在這給我好好待著，我去趟洗手間，等會就回來。”六西沒了吐槽回去的心情，交待了兩句便匆匆離開。
差不多同一時間，貓劍已經從房間離開，逆著進來的道路跑下樓梯，不顧安保人員的阻攔穿過那條長長的走廊，來到了大街上。這一路上他邊跑邊看手機，終於在站在斑馬線前的時候，發現寒霜2的介面恢復了正常，可以正常開啟了。
“我看看，這附近哪有……”他開啟wifi列表，隨便選中了一個“CMCC”連線進去，緊接著便啟動了寒霜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