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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瑪利亞之夢(下)

涉及到生與死的問題玄之又玄,瑪利亞現在並沒有精力去思考這些生者們百思不得其解的理論。在這愈發深沉的迷霧之中,只有那數十只螢火蟲周身有著她極為熟悉的大自然的生命力。這僅剩的生之光芒在這充盈著死亡和冰冷的小徑之上顯得是那麼的顯眼。而這些螢火蟲的速度也從最開始瑪利亞只要稍微加快步伐就能跟上到現在已經需要全力奔跑才能勉強貼近的程度。這速度的變快並不是毫無理由的,瑪利亞很清楚有什麼東西在背後追著她,而她根本不敢回頭。

這死者的小徑像是再度發生了變化,過去的時光再度呈現在她的眼前。這是走馬燈還是干擾她前進的幻像,瑪利亞並不清楚。她直到今日之前從未和已逝的死者建立過任何的聯絡,也自然對這方面沒有任何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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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夢中那隔了一層霧般的場景再度充斥在這冰冷和死亡的迷霧之中,腳下堅硬的地面再度變幻為佈滿松針和溼土的大地,雨與花的芳香湧入她的鼻腔。眼前的景物再度變化,就像是回到了從前。

童話般的金色光影投射在這巨大的樹屋和灌木之間,被樹屋環繞在之中的池塘像是藍寶石一般通透而澄亮,嫩綠色的小草和五彩斑斕的野花像是有生命一樣在環繞著池塘搖晃舒展。瑪利亞當然記得這童話般的場景,不如說在這充斥著殺戮和死亡的人世間居然會有這樣的地方已經是離奇中的離奇。

或許有帝國的學者將此處稱為妖精之鄉或是妖精荒野,也有人認為此處是神隱這一事件的源頭。不過對於信奉自然的德魯伊來說,此處並沒有那麼的奇幻。妖精早在文明之初就是木精靈還有德魯伊們的天然盟友,這些從大自然中孕育而生的小妖精本就是自然的化身,同時也是自然本身最堅定的擁護者。

還是少女的瑪利亞身著鹿皮編織而成的祭服從藍寶石般的池塘之中浮現出來,少女羞澀的睜開眼睛。也許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童話的景色,少女驚訝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就像是呼應著她的話一樣,數不清的小光點從周圍的花叢還有灌木魚躍而出,環繞在她身邊。

現在的瑪利亞在這回憶的光景之中無法動彈,她無法舒展自己的身體甚至邁開步伐。在這童話色的光景之外,某種代表著死亡的生物已經觸碰到她的脖頸,和大自然的生命力完全不同的死者之息噴吐在瑪利亞的脖頸上。

在回憶的光景裡,即將出現在還是少女的瑪利亞面前的是妖精的女王。而她現在也回憶起來了,她是作為紫杉法師的繼承人之一而被送到妖精之鄉來讓妖精們認個臉熟。就像過去所經歷的那樣,妖精們撲扇著的小光點在這時嘰嘰喳喳的從瑪利亞身邊散去,一位和成年女性大小幾乎無異的妖精出現在瑪利亞的面前,但卻在這回憶的景象之中,她的樣貌卻被強光所籠罩,根本無法看清。

“還是和以前一樣呢,你又被過去的回憶和經驗給絆住了腳。”

那模糊不清的妖精女王並沒有看向回憶中瑪利亞所在的位置,反而將那張因為在光中而模糊不清的臉看向了現在的瑪利亞所在的位置。

這是怎麼回事?數不清的手已經在背後拉住瑪利亞披風和身體,冷到冰點的極寒從那些手掌中滲入瑪利亞的身體,就像是要奪走她所剩無幾的體溫。此時此刻的瑪利亞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因為有一隻毫無體溫的手捂住了她的嘴。為什麼和記憶中所發生過的事情不太一樣?

“如果紫杉的位置要由你來繼承的話,對於他來說還真是有些慘啊,”被光所模糊的妖精女王像是嘆了一口氣,幾乎在這幻景之中,她走到了瑪利亞的面前,兩人之間只隔了一層模糊的像夢一般的花玻璃,“你可不要小看了死者之神啊,死亡就像無邊無際的大海,將我們所有人困於其中。”

瑪利亞說不出話,不知為什麼妖精女王的光像是有那麼一點點刺破了這層夢一般的花玻璃。

“不論是戰士還是法師,請都在這種情況下都請靠自己的力量來想想辦法,”妖精女王像是極為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有一種好像有些傲嬌的口吻說道,“可惜我欠了紫杉不少人情,如果不是他的要求,我可不打算來幫你一把哦,好好感謝你的老師吧。”

“歐普賽巨島的事情結束之後,記得回北方來,”眼前那層夢一般的花玻璃逐漸出現裂痕,“不論是我還是你的老師,都有些要緊的事情想和你長談。”

夢一般的玻璃在這時破碎,大自然那生生不息宛若潮汐的生命力從另一邊的世界灌入。這可不是什麼容易做到的事情,這簡直就像是在那位死者之神的頭上動土一樣,那位坐擁著整個多元宇宙死亡概念的強大神明想必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吧。畢竟在我們地球的故事中,它是和詭計、戰爭、瘟疫三神一樣強大的天啟四神,它們四位在凡人眼中都是為一個世界的毀滅帶來審判的真神。

和我們的世界的四季輪迴有所不同的是,在瑪蒂洛克薪所謂的四季只是一個亂序並絕不重複順序的春夏秋冬。對於這裡的大自然來說春到冬有序的生死輪迴是不存在的,在瑪蒂洛克薪那只是如潮汐一般隨著亂序的季節此起彼伏的生命力。生命的浪潮不曾消退,只不過會隨著四季而漲落罷了。

某種有序的混亂統治著這個世界的大自然,就如風起雲湧的潮汐一般。

可就算是用這種方法,想要強行救出一位已經既定死亡的人也是不可能的。所幸瑪利亞是一位並沒有既定命運的人,這也許是巧合也許是紫杉法師的計謀。進入過妖精之鄉並在那裡生活過的凡人在命運之中實際上已經是被“神隱”的存在了。就像現在身受這般的傷勢,即使在生理上已經死去,可在這個世界的認知中她還沒有完全死掉,因為她早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了,她早已應當是神隱消失的人。

她就是那個遊離在既有規則外的人。

這便是德魯伊們的智慧,是那群被象牙塔裡的學者們所不齒的同僚展現出的計謀。同時也是瑪利亞的導師紫杉利用自然的規則再度欺騙了神明為這個世界定下來讓其正常運作的秩序,就如同他過去所做的那些事情一樣。這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情,為了保護他自己的傳人不惜用這種利用了世界規則中漏洞的手法。

大自然的生命力如同洶湧氾濫的潮汐,將纏繞在瑪利亞背後的死者們盡數驅散。綠色的螢火蟲再度出現在瑪利亞面前,生命的潮汐一會強大一會弱小,但這些力量一直纏繞在瑪利亞身旁。

繼續前進的時候到了,在更強大更危險的存在注意到我之前。瑪利亞再度回到了那條死之小徑上,這次的她沒有絲毫的遲疑,再度奔向那盤旋飛舞著的螢火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