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洪夢昊再度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這次依然有人側目,但並沒有再投來更多的目光——他們大約都意識到這裡的三人正在爭論些什麼,這些爭論一時半會兒不會結束,於其他人也顯得無傷大雅。
真正皺眉的大約只有徐浩之,他向著洪夢昊看了一眼,眼裡多多少少有些責難的意味;但接下來,他又把目光移向了宵若夢。
“小夢?”他問,“你……”
“桃白業一兩天裡大概沒法恢復。”宵若夢說著,“那麼,我們大可以約個週末的時間……手機、能借我一下嗎?”
其他兩人好似這才想起自己有帶手機似的,紛紛拿出書包裡的手機檢視了起來。
由於一早便關了機,他們的手機自然還有電,螢幕上顯示的時間已經不早,但在座的三人顯然都沒有回家的意思。
徐浩之看了眼未接來電。
沒有顯示。
他把手機遞給宵若夢,後者擺弄了一會兒,又把螢幕展示在他面前。
那上面顯示著日曆,某個日期上已經標註了時間。
“這個時間點可以嗎?”她問,“抱歉,我只有晚上能夠溜出來……”
“倒是沒問題……”徐浩之有些啞然。
手機的日曆上自帶農曆日期,他一眼便看出那天也會是個月色明亮的日子,宵若夢連這一點都考慮到了嗎?
她已經下定決心要前往那裡了吧。
“你真的打算去嗎?”邊上,洪夢昊也是一臉驚訝,“可是……”
——可是,你和這件事,應該沒有直接聯絡才對。
宵若夢看向她,她的眼睛清澈且堅定,像是某種有著漆黑顏色的寶石。
“嗯,我會去的。”她說,“我也想解決這件事。”
“為什麼”?
這個問題又問不出口了。
徐浩之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張口結舌。
“小夢。”他說道,話語一出口就徹底變了模樣,“如果你是擔心我,那麼大可不必……”
“不。”宵若夢搖了搖頭,“這不僅僅是為了你。”
她說“不僅僅”。
徐浩之心底騰起了一股泛著甜意的酸澀感。
而宵若夢身邊的洪夢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兩人,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猛地又把目光轉回來注視著自己的飲料杯子。
杯子當然沒有什麼好看的,而徐浩之注意到她正在輕輕顫抖。
“你是……”她說道,聲音近乎呢喃,“為了那個女生嗎?”
齊念秋。
那個脖子上有胎記的女生。
周遭的一切似乎突地就安靜了下來,徐浩之眨了眨眼,用手掌若有若無地碰觸著眼前杯子的杯壁。
而宵若夢則垂著頭,默默將開啟的日曆關上,而後放回徐浩之面前。
好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開口,給彼此留出了空隙整理這片刻間的思緒。
最終是洪夢昊率先放鬆了緊繃著的肩膀,她嘆息著,說道:“小夢,抱歉——”
“我……”然而,宵若夢的回答聲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只是有一些無論如何都想搞清的事而已。”
“——”
這是個無法追問的答案。
若他們此時此刻詢問更多,他們便會顯得不近人情;明明他們也懷抱著許多秘密,但當宵若夢站在它們面前時,她沒有詢問。
那一刻他們就已達成了某種不成文的協議,那個協議分明地寫著不去詢問對方不想開口講述的事。
洪夢昊由是只能抱著頭呻吟。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你們都瘋了”、“絕對回不來的”一類的話,漸漸的,話語聲小了下去,她又一次恢復了沉默。
外頭,一輛車行過路面,那裡的路燈似乎壞了,黑夜顯得異常濃重,黑色的車輛因而彷彿融進了無盡的夜色中般,慢慢消失不見。
宵若夢的目光投向窗戶外側,那束車燈的光芒落進了她眼中,那光線讓她的眼睛顯得格外明亮。
但——那畢竟並非來自於自身的光亮,單純的反光儘管可以帶來一瞬的光芒,卻也在那之後顯得更加漆黑。
“我們差不多該回家了吧?”她忽地說道。
這個話題讓在場的人都是一愣。
宵若夢卻在繼續注視著窗外,她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雖然未必有人擔心我們,但一直不會去也不好。”
徐浩之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機,沒有未接來電,沒有未讀簡訊;他發現洪夢昊也做了同樣的動作,一切彷彿成了廢屋中某一幕的重演——這種再現往往都相當糟糕。
“嗯,說得也是啊。”他只好乾笑了一聲,來打亂這種如同凌亂蠟花般漂浮的糟糕質感,“喝完這些就回去吧。”
——在學校裡,當他們說“一起走一段吧”時,他們絕對未曾想過,這“一段”路會變得如此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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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甚至蜿蜒向了那棟廢屋,筆直地、沒有任何轉彎;它因而顯得格外令人討厭,成了某種恐懼與不安的結合體,但他想,即便如此,他也必須去接受。
他們最終離開麥當勞,站在夜色中相互告別,洪夢昊看了看徐浩之,又看了看宵若夢,唐突地後退了一步。
“我是不會去的。”她說,目光和臉色都異常冰冷,“無論你們說些什麼。”
徐浩之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注視著她。
洪夢昊的反應並沒有在他的預料之外——畢竟,她一直都是那個最顯得畏懼的人。
“坦白來說,我覺得你們都瘋了。”最為年長的女孩兒信誓旦旦地說道,“你說以後得‘活在恐懼中’……但不管怎麼樣,那好歹是活著啊!”
而進入那棟詭異的屋子,他們最終,可能如同桃白業一樣,永遠地失去蹤影。
洪夢昊顯然無法接受那樣的結果,她又向後退了一步,最終沒有回頭地跑向了街對面的路燈。
那路燈的光芒慘白,照著幾隻飛蟲,在燈下徒勞地扇動著翅膀。
徐浩之輕輕嘆了口氣,他抬起眼看宵若夢——忽地意識到,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在真正意義上的“獨處”。
“那個,小夢……”在徐浩之自己意識到前,這句話就已經從他嘴裡溜了出來,“我送你一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