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大概沒有受到影響吧。”徐浩之想了想,最終說道。
“你能肯定這件事嗎?”提出這疑問的居然是最害怕這一點的洪夢昊——不,正因為是害怕所以才詢問的吧?此時的她正不斷旋轉著桌上的杯子,顯得焦躁又不安,“畢竟我們……可是
直接從那屋子裡逃離的啊。”
“我想,大概就是因為我們是直接從那裡逃離的吧。”徐浩之把自己的推論說了出來,“我們已經在那裡面感受到了各式各樣的情緒,所以才會多少有些抵抗力,不是嗎?”
“那桃白業呢?”她針對他的說法提出疑惑,“她也是從那裡離開的吧?”
“她——”
總是飄浮在他身後的女孩。
時不時會發出嘲諷笑聲的女孩。
偶爾會探下身、伸出手、在他耳邊絮絮的女孩。
“——她沒有離開。”
就像她一直說的那樣,她被他留在了那裡……如果這該被稱為“拋棄”的話,那麼徐浩之認為就是如此。
人不可能改變過去,他所能做的就只有接受一切。
他垂了垂眼,瞥見那根插在飲料裡的吸管,他又想把它拿起來咀嚼了,先前那些惱人的情緒又一次湧上腦海。
是因為桃白業的緣故,他想,只要那女孩兒仍在他腦海中的一角,他就會永遠感覺到這種焦躁的情緒。
“她因為屋子而對你無比在意。”宵若夢這樣說道,“太過在意……以至於連那情緒本身都產生了扭曲。”
“是的。”徐浩之說著,稍稍閉了閉眼,那些閤眼後的斑駁光點依稀都是桃白業的模樣,“諷刺的是,這件事還是她自己告訴我的。”
她作為一個猜測而提出了這些事,而它被隨後而來的事情證實,最終,成為了他理論的依據之一。
方才一直在反對他理論的洪夢昊不說話了,她盯著徐浩之不斷地上下打量,最終冷不丁地說道:“我不覺得你的性格和小時候有什麼不同。”
“這正好說明我沒受到那屋子的影響。”徐浩之聳了聳肩,“但是……”
“但是?”洪夢昊挑眉。
“沒有受到的只是‘那種影響’。”他說,聲音裡有幾分嘆息,“在別的地方,它依然在影響著我。”
“你想說什麼?”洪夢昊問,眯起了眼睛。
她察覺到徐浩之話中有話,因而變得有些坐立不安;她在椅子裡不斷挪動著身體,焦躁地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語。
徐浩之看著她,他停頓了片刻,才最終決定自己該以什麼樣的方式來說這件事。
“她對我相待偏執。”他說,他們都知道那個“她”是指誰,“不過,在走廊上,她也針對過你吧?”
“有話就直說。”洪夢昊更加不安了,她開始瞪著徐浩之,“別拐彎抹角的。”
——不過,他慎重選擇的方式,反而引起了反效果啊。
徐浩之想。
他挺直了脊背。
“桃白業沒有‘死’。”他說,“只有她真正消失了,我們才能獲得安寧。”
“‘安寧’這種說法太不吉利了。”洪夢昊說;雖然並不直接,但她是在抗議他話語中隱含的建議。
“或許是這樣吧。”而徐浩之對此全然無動於衷,“但這是事實。”
只要那屋子仍在,桃白業遲早會回來。
他解釋道,他深信那女孩兒不會如此輕易地放過他們,今後、某時某刻,她一定會再度出現在他們面前。
除非——
他們能徹底擺脫那屋子。
不再受它影響、不再撞見受它影響的事物、不再在月下見到它的影子。
“所以——”
然後,這才是正題。
徐浩之緊緊地注視著洪夢昊的雙眼。
“我準備再去一次,去那棟屋子。”
“砰”!
桌子被狠狠拍響。
“你瘋了嗎?!”洪夢昊一下子站了起來,椅子在她身後“哐當”作響,“你還想再去那種地方?!”
“坐下,冷靜一點。”她激動的態度讓徐浩之不由得揉了揉額角,“其他人在看我們。”
“啊……”
儘管這裡地段不好,但這個時間點的麥當勞裡的確還有其他客人,營業員也朝他們投來詢問的目光。
洪夢昊一下子就處在了所有人視線的中央,她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她匆忙又尷尬地坐了下來,發狠似的喝了一大口熱飲。
飲料喝得太急,她被嗆到了——好在這會兒它們已經不那麼熱,她勉勉強強還是把東西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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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咳嗽了好一會兒,目光始終垂在桌面上,這張靠著窗的小桌邊,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默又古怪。
過了一會兒,洪夢昊才取回冷靜,她朝著徐浩之問道,嗓音微妙地有些沙啞。
“你是認真的嗎?”她問,這是一個真正的詢問,而非激動下的質問。
“嗯。”於是徐浩之也鄭重地回答她,聲音因此而不由自主地變得沉重,“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去的。”
“在那種鬼地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洪夢昊說,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知道。”徐浩之呼出一口氣,又開始咬著那根塑膠吸管。
“……並且,從剛剛學校裡的狀況來看,它更加強大了。”洪夢昊繼續說道,“情況也許會變得更加糟糕。”
“這我也知道。”徐浩之輕輕笑了一下,“但是,我要去。”
吸管在唇齒間變形,他用它啜了些許飲料,只覺得它們味帶苦澀。
徐浩之把它們嚥下腹中,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再度開口:
“更何況,我們從那裡出來過一次,就一定也能出來第二次,不是嗎?”
洪夢昊目瞪口呆。
她呆然說道:“你之前也這麼說過吧?……在學校裡的時候。”
在他們沿著那條無盡長街、回到學校門口時——他說:我們一定能離開這裡。
“然後我們出來了,不是嗎?”徐浩之這次真的笑了,“與其生活在恐懼中,不如直面它,不是嗎?”
“——對我來說也一樣。”
交談忽地聽了下來。
徐浩之和洪夢昊一起,看向了說出方才那句話的宵若夢。
她說:“我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