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之瘋狂地掙扎著。
那些黑影一樣的手將他摁在了牆上,他用腳蹬著牆面,努力從它們之中掙脫。
“可惡!”手電狠狠砸在其中一隻手上,“放開!”
手當然沒有就此放開,但被砸到的那只手卻吃痛般縮了回去,徐浩之心中一凜,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攻擊”能夠奏效。
仔細想想,當初也是在這間辦公室裡,桃白業也曾經用桌椅阻擋過身後的黑影……!
徐浩之頓時看到了希望,手腳並用地剝離那些影子一樣的手。
“為什麼要抵抗呢?”而桃白業的聲音在辦公室的正中響起,混雜進那巨大的合唱中,“為什麼?”
“因為……”磕磕碰碰,乒乒乓乓,各種各樣的聲音沆瀣一氣,“鬼才會願意呆在這種地方啊!”
——“哐”的一聲,他掉落在地,身體一個不穩,幾乎翻倒在地。
身前,是一股子巨大的寒意。
“浩之……”桃白業說,聲音既天真又恐怖,“你剛剛、說了什麼?”
而徐浩之急忙離開了牆邊,他一把抄起距離他最近的一張椅子,壓低了身體的重心。
“我說。”他說道,“我不會留在這裡。”
“砰”!
椅子向最近的黑影砸去。
似乎是根本沒有料到他會來這麼一套,黑影生生被打飛了出去。
徐浩之沒有就此停下,他深知被這些黑影抓到可能會發生什麼——眼前的桃白業就是最好的例證——他必須逃,即便是在封閉的辦公室裡也要拼命逃竄。
他用桌椅作為屏障阻擋那些傢伙的進攻,又用手中的椅子襲擊它們。
一旦它們撞在牆上,身影就會消失……
徐浩之不知道這種狀況能持續多久,但時間有一點是一點,他全然不打算放棄。
即便周遭的狀況正在變得越來越不妙,他也不打算放棄。
但他能活動的範圍也著實有限,桌椅在阻礙那些黑影的同時也阻礙了他的行動,他四下逃竄,不知不覺間逼近了房間中央。
桃白業就在那裡。
她正在看著他。
那雙眼睛是冷的,像一團鬼火正在黑暗裡燃燒。
他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眼睛是能帶有凜冽的溫度的。
“浩之。”她把他的名字叫成了兩個斷續的音節,“你剛剛、說了什麼?”
——和方才一模一樣的話。
內裡的口吻卻截然不同。
那聲音足以讓徐浩之打一個寒噤,巨大的陰寒感壓迫著他的神經,他立時渾身顫抖。
黑影趁這個時間再度欺上,被他用椅子趕走。
而桃白業伸出了手。
徐浩之驚恐地看著她的指尖騰起了一道白氣,隨著那白氣,四周的溫度再度驟降。
都說鬼怪來時會吹陰風,可桃白業身邊的這些顯然已脫離了“陰冷”的範疇,他甚至能看到她腳邊的地面泛起了一層白霜。
物理與精神上的雙重寒意逼迫著他的神經。
“咯、咯咯……”而桃白業再度笑了起來,“害怕嗎?浩之。”
他當然害怕。
而更令他害怕的不是她指尖冒出的凍氣,而是她的笑聲。
那聲音彷彿有人正在陰暗的角落裡注視著他一般,並且那絕不是一時的窺探,而是已經在那裡數天、數週、數年的時光——像那樣,讓人不寒而慄的笑聲。
他全然遏制不住自己的顫抖,恐慌近乎本能地從身體內裡湧出,身體下意識地就開始向後退去,卻又因為對牆壁的忌憚而僵硬地停在半途。
辦公室其實並不算很大。
去掉中間那部分,又去掉靠牆的位置,再加上桌椅們佔據的空間,剩下的遇到竟也沒有多少。
而一隻黑色的手就在這時忽地從暗中伸出,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
“咕嗚……!”
徐浩之頓時悲鳴出聲。
那手上也帶著逼人的寒氣,他的腳踝瞬間一股子燒灼般的疼痛。
而後那感覺蜿蜒而上,他一個踉蹌,那只腳似乎已經變得不是他自己的了。
“可、惡……!”他趕忙將手中椅子砸向那隻手,吃痛的手一下子又縮回了案處。
然而,這段時間的耽擱已經足以讓桃白業飄至他身邊,徐浩之抬起頭,就看見那他再熟悉不過的女鬼正抬起雙臂。
——擁抱。
就像她平日裡做的那樣。
帶著些許笑意,伸出雙手、纏繞上他的脖頸。
那雙手白皙又纖長,在黑暗裡探出時煞是好看。
卻危險無比。
徐浩之急忙想要躲開,然而先前被抓住後,他的雙腳已冰冷至麻木,他一個踉蹌,靠在了身後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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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來得及逃開白。
於是那雙手比理所當然般地繞上的身體,肌膚僅僅地貼著他的皮膚。
“——”
轉瞬之間,徐浩之就已經說不出話來。
冷,好冷、好冷、好冷。
她冰冷的雙唇貼在他的脖頸上,一張一合的唇齒吐出氣息。
“浩、之……”
又是他的名字。
他覺得他聽到過最多的、就是她呼喚他的名字。
那在寒冷中蒼白的唇瓣吐露著他的名姓,死亡的芬芳隨著言語擴散在空中。
黑影似乎也畏懼她吐出的氣息,它們全都瑣在了房間角落,在陰影裡不斷翻騰。
唯有——
那微弱的嗡鳴聲。
那來自屋子本身的鳴響聲。
它仍在迴響著。
“感覺到了嗎?……”桃白業說,“這就是……我在這裡時的感覺。”
——冰冷、漆黑、被可怖的黑影籠罩。
聲音、聲音、聲音,各種各樣她的聲音因此在這裡堆疊。
呼嘯著,迴盪著,明明能夠重疊在一起,卻其實彼此各不相通。
其中有好多都是他的名字。
徐浩之發覺自己根本無法動彈,所有力量都被抽離,生命也開始漸漸離開身體。
“好冷……”桃白業說,“好黑……”
唇瓣在顫抖著,聲音近乎囁喏。
而徐浩之的眼睛漸漸失去了聚焦,無神的望向頭頂。
“一個人、好害怕——……”
因為他把她放在了這裡的緣故。
他伸出雙手,將她推進了屋子深處——
“我……嗚……”顫抖的、冰冷的嘴唇說不出話來。
桃白業撫摸著他的臉頰,輕聲說道:“浩之,這一次……你還要拋下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