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不期而遇’。”徐浩之說，“我可沒指望遇上那些人。”
“用詞不當。”洪夢昊說，指尖上蹭上了一點飲料杯子外頭的冷凝水。
“嗨，得了吧。”徐浩之哼笑，“挑選用詞是你的事，而不是我的。”
“好吧。”洪夢昊承認了，“但你完全沒想到過你會遇上他們嗎？”
“你上學時，會事先設想自己將遇到搶劫嗎？”徐浩之挑著眉反問，“我想，不會吧。”
“可這件事發生在你學校附近，受害者也都是同學。”
“好吧——老師似乎的確是說過要小心之類的，我沒有認真聽。”徐浩之聳肩，“而且我和同學的關係也不好。”
“孤僻的孩子？”
“差不多吧，有桃子在身邊，總是很難不受人注目。”
“會成長的女鬼。”洪夢昊眯起眼睛，“也就是說你們一起長大了。”
“作為一個角色，會成長總是比較好吧？”徐浩之說，“少女總是比女孩更容易代入，不是嗎？”
“的確如此。”洪夢昊說，“不過，就算她還是個孩子也沒有任何問題。”
“哈，我倒忘了，你從一開始就是這麼說的。”徐浩之撇了撇嘴。
兩人間的狀態像又回到了第一個故事的敘述途中，記憶的改變像潮水一樣漸漸褪去。
但洪夢昊知道這其實是個假象，改變了的事絕不會退回原先，只是他們的爭執仍屬於沒有改變的那部分。
畢竟“性格”並非一朝一夕形成的，第一個故事只是一個.asxs.，它會持續不斷地發酵下去。
這也讓事情變得更加有趣：一方面他們是曾經一同在半夜前往廢屋的夥伴，另一方面，他們又在現在的時空爭執不下。
“那麼，換個話題吧。”她說道，搖晃著自己身前的杯子，“為什麼要講這個故事？”
“哈？”
“你今後還會碰上那群人麼？”沒有多少冰塊聲響，她已經拿著同一杯飲料太長時間。
“就算遇到了，他們也不敢再做些什麼了。”
“他們是與後續劇情無關的角色？”無關到徐浩之甚至連名字也吝嗇給予。
“正是如此。”徐浩之露出一抹笑意，“至於這個故事——是為了告訴你，‘現在’的我。”
“哦？”“現在”不是指現在，而是在手故事描述的時間；洪夢昊因此而挑了挑眉。
“角色性格要以事件體現，這是個基本法，不是麼？”而徐浩之則安然答道。
“有意思。”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不，但是你。”她挑釁般地朝他揚了揚下巴，“簡直像要成為作者一樣。”
“什——”徐浩之的表情簡直如同這是對他極大的侮辱，“別開玩笑了！”
“你明明討厭作者，卻瞭解了不少相關的事，不是嗎？”
“知己知彼——”
“然而你的名字並不在名錄的第一頁，如果不是我，沒有人會挑選你。”
“嘖！”他狠狠砸向桌面，“所以我才討厭你們這些傢伙！”
“人往往會成為自己討厭的那類人，不是麼？”
“但在這個場合下，不會。”徐浩之說，稍稍冷靜了下來。
他坐回了座位上，又抄起幾件小食丟進嘴裡，在一陣咀嚼聲中，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氛緩解了下來。
徐浩之用眼角的餘光注視著洪夢昊，在前一個故事裡——他想——她絕不會那樣做。
故意的挑釁、引發爭論、與他爭執……性格同國王一起改變，他自己大約也是如此，而在這場遊戲中，容不得他拒絕變更。
——他會一點點向洪夢昊想要的主角靠近嗎？
不，一定不會。
徐浩之想，他正是因此殺死了桃白業。
若連原本的目標都沒有達成，那她的死，未免也太過無意義了。
他把油乎乎的手在紙巾上擦著，又開口道：“不過，這個片段，我明明已經在最後和後續關聯上了。”
“嗯？”洪夢昊注視著他，“你是說……那個視線。”
“是的。”徐浩之咧嘴一笑，徹底地恢復了從容，“這是個開篇、不是麼？”
所以——他為此準備了與開篇相符的結尾。
洪夢昊仍在看著他，她的眼睛也像是回到先前的狀態，冷然自若。
“好吧，既然如此。”她說，“我就來為這個開篇補充一些……背景資訊。”
徐浩之比了個“請”的手勢：原本，他的講述之後便是洪夢昊的講述，她為了自己的故事進行鋪墊，他看不出來有何不可。
“——我要說的，是關於那座學校的事。”
“哦？”這倒讓徐浩之有些感興趣了。
“桃白業的失蹤導致人們注意到了那棟廢棄建築，拆遷的腳步因此加速。”洪夢昊說道，“然後，‘砰’，它被拆了。”
徐浩之捉摸了一會兒自己是不是應該對那個擬聲詞表示些什麼，最終他決定放棄。
“嗯，這件事我們已經多次提及了。”徐浩之說。
“在字裡行間，的確如此。”洪夢昊則應對道，“但在這裡，我要對它的設定做一次正式變更。”
“哼嗯，關於什麼？”徐浩之問，又叼住了吸管開始咀嚼。
“關於……它後來變成了什麼。”洪夢昊垂下眼睛注視著桌面，片刻後又再度抬起，“拆除後的空地，自然要建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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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啊……地價雖然沒有現在這麼高，但房地產也相當火熱。”
“更何況那是市區內的空地。”洪夢昊接道，“所以，很快就有新的建築物蓋了起來。”
這才是這段對話的重點，徐浩之把吸管咬得更緊了。
“總之，在經歷了種種事情後，在那裡最終建起來的……是一座圖書館。”
“圖書館？”徐浩之啞然，“在那種地方？”
洪夢昊唇邊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她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說：
“是的，在那種地方——那裡將會成為新的舞臺，而那裡……也是你和那視線的主人、重逢的地方。”
徐浩之這才意識到她已經開始了新的講述，她編織的故事開始在時空中飛舞，席捲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