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的門開啟了。
一個服務員走了進來，他掏出了一包煙，邊抽、邊往上走去。
兩個半大孩子顯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甚至沒有向他們投來目光。
“……”
徐浩之和洪夢昊都沉默了下來。
桃白業高聲地笑道：“看看你們害怕的樣子。”
徐浩之想瞪她一眼，但終究沒有那樣做，他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那棟房子把我們都搞得疑神疑鬼的。”
“不是那棟房子的原因。”洪夢昊冷冷說道，“是因為我們知道了，世界上還有許多不正常的事。”
“現在不是進行這種思辯的時候吧？”徐浩之煩躁地搖了搖頭，“那家夥已經……明顯地衝著我們來了。”
“是‘你’而不是‘我們’。”洪夢昊說，似乎連說出“我”這個詞也不願，“別把我扯進來。”
“哇哦，摘得可真乾淨。”桃白業發出一聲感慨，“對方可是看見你了哦？”
“充其量就只是在看徐浩之而已。”洪夢昊說，還遠離了徐浩之一步，“我只是背景而已。”
“嘖嘖……”桃白業抱著雙臂感嘆道，“很難說不會也找上你哦？”
“什——”
“你知道，我們這種鬼的怨氣都很大吧？”桃白業於半空睥睨著她，“搞不好會殃及無辜哦……”
她說著舔了舔唇角，霎時間又回到了方才威脅洪夢昊時的姿態。
洪夢昊瞪大雙眼——經過剛剛那麼一遭，她對桃白業更加害怕了。
畢竟半空中的幽靈女孩可是屬於“不正常”那一側的。
“桃子。”徐浩之想制止她。
然而桃白業對此不聞不問，而是徑直說道：“浩之，讓她來幫忙。”
“啊？”徐浩之一愣。
“不然我們來找她幹什麼？”桃白業笑得相當愉快，“倒是讓她幫忙對付那家夥啊！”
——事實上，當徐浩之來找洪夢昊時，他只是想有個人能和他聊聊關於桃白業的事。
沒有人看得見他身邊的女孩兒，所以他從未與人談論這件事，而洪夢昊可以。
可既然桃白業這樣說了……
“什麼？幫忙？”洪夢昊驚呆了，“我不幹！”
“沒有你選擇的餘地。”桃白業則說，“如果不把那家夥解決掉，到時候遭殃的可是你。”
“我……我會儘量避著點。”洪夢昊支支吾吾地說。
“哈哈哈，你竟然想避開。”桃白業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你準備怎麼避？畫個符？喝符水？去廟裡住？”
她跳到徐浩之身前，對他說道：“浩之，把你的玉佛拿出來給她看看吧。”
洪夢昊啞然地看向他，徐浩之聳聳肩：“我試過了，各種各樣的方法……在她身上。”
“被看到就逃不了了。”桃白業笑著說道，“你從三年前就已經牽扯在裡頭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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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然後徐浩之開口了，聲音平靜得不可思議，“如果這是個故事，那我們一開始就在這個故事裡，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
“……”
洪夢昊沒有說話。
她沉默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少年。
後者迎著她的目光，那眼睛裡明明白白地寫著：你也逃不了。
“如果……我還是不幹呢？”而後，洪夢昊說，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的一般。
“那樣的話……”徐浩之頓了頓，“別忘了，我們兩家現在可以算是姻親了。”
“——！”
既然沾親帶故，那麼無論如何也都有辦法打聽到你的狀況。
隱藏在那雙眼睛裡的，是赤裸裸的威脅！
洪夢昊的右腳退了半步，她的重心壓得更低了，彷彿下個瞬間就要逃跑似的。
然而這沒有用，徐浩之說那句話就是為了不讓她逃離。
……眼下她的路似乎只剩下了一條。
洪夢昊咬了咬牙，緩緩地挺直脊背，說道：“你想讓我幫你什麼？”
“哈，想做的話也能做到嘛。”桃白業發出一聲嘲諷。
徐浩之卻想起了在那廢屋裡時，當她下定決心做一件事時，儘管害怕、她還是走在了最前頭。
他們雖然都長大了，可始終有些與過往相同的部分。
“還記得在那棟廢屋裡實嗎？我們是先知道有問題的是屋子本身，才想出的對策。”徐浩之說，“所以，我想先知道那是什麼。”
“我覺得當時的我們離‘想出對策’有點遠。”洪夢昊的肩膀垂了下來，“不過，收集情報，是嗎？”
“嗯哼。”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徐浩之想。
他想起自己和桃白業在上學路上時的對話：當她談起誕生那東西的地方時，他只感到一陣茫然無措。
情報因此就顯得格外重要，他暗想，也是件洪夢昊不好拒絕的“工作”。
——若是會遇到危險，她大可以此推辭，但收集情報這樣的事，她還不至於回絕。
“好吧。”果然，洪夢昊說道，“我會幫忙的。”
“多謝你了。”徐浩之也坦率地表達了謝意。
“嘖。”洪夢昊的面容倒因為這句話而顯得有些扭曲，“我是想幫自己脫離這件事。”
“誰幫誰都好說。”桃白業說著，又露出了笑容，“不過——又是我們三個人，來面對同一件事啊。”
光從表情上就能看出洪夢昊可一點也不想這樣，可是說這句話的人是桃白業，她只能閉上嘴。
然後扭頭走向樓梯：“還是快點回去吧，不然婚禮都要結束了。”
“說得也是。”徐浩之說著，跟上了她的腳步。
他們默默地返回婚宴舉辦的樓層，在開啟門前，洪夢昊又轉過頭，對徐浩之說：“儘快把這件事解決了吧，以免夜長夢多。”
之後沒有人再開口。
而他們相當幸運，婚宴並沒有結束，事實上它在那之後還持續了好一會兒。
婚禮結束後，徐浩之的父親開車載著他回家，夜已深，外頭的路燈影影綽綽，恍惚中，徐浩之只覺得路燈下的人都如同鬼影一般。
它們搖晃、行走、停止，就像那鬼怪一樣，模糊得看不清面容。
“……”
他看見路燈上倒垂著一個影子。
它在燈光中是截然漆黑的，可路燈卻投不下它的影子，他閉了閉眼，那東西就已消失在視野中。
“浩之？”桃白業注意到了他的異樣，“怎麼了？”
“不。”他含糊地、小聲地答道，“沒有什麼。”
他想他忘了告訴洪夢昊，自從從那廢屋離開，夜晚總是很長，夢境也總是光臨。
但他猜想，洪夢昊已經知道了這點，因為她一定與他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