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夢昊一把拽住徐浩之，不由分說地就將他拉向一側。
他們正在教學樓一層，她拉著徐浩之向外走，轉了個彎兒，便來到了教學樓側面。
這後面只接著牆和停車場，在這種時間點，顯然沒有多少人。
“嚯——還真是不錯的地方。”第一個發出聲音的是桃白業，她用手指抵著唇，饒有興趣地打量四周，“我們站在這裡，一股子秘密結社的氣息呢！”
“我可不是自願這樣的。”洪夢昊乾巴巴地說道，“我可一點兒——”
“不想和我們碰面？”徐浩之把她沒有說出口的話說了出來，“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到這所高中上學？”
——這裡離徐浩之家很近。
換句話說，這裡離那間廢屋，也很近。
洪夢昊一下子不說話了，她抿著唇，憤狠地看著徐浩之。
“讓我來猜猜。”桃白業“咯咯”笑著，從半空中飄下來，碰觸著洪夢昊的臉頰，“因為你只考得上這裡？”
“閉嘴。”洪夢昊說。
“哈哈，你拿什麼來要求我閉嘴？”桃白業笑了，“浩之告訴過你了沒有？”
她把手伸向了洪夢昊的脖頸，纖弱的脖子很快便落入了她的掌心。
“我可是……能碰觸到人了哦？”
洪夢昊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她看著徐浩之，後者輕輕地聳了聳肩：
“這麼說起來——好像是忘了說了。”他說，“反正，你也沒有給我改正的機會。”
——在這次見面前，他們再沒有聯絡。
徐浩之發出的簡訊和打出的電話都石沉大海、再無迴音，後來他想了想，大約是對方把他加進了黑名單中。
因此，這次的重逢才讓他格外想笑。
他意識到自己對洪夢昊一直有種毫無理由的惡意，他一直在不斷地逼迫她、試圖讓她接受與她日常生活截然不同的一些什麼，這麼做並沒有什麼樂趣可言，只是讓他心情沒來由地暢快。
洪夢昊自己或許也意識到了這點，他想，其實他們都在受某種不可言喻之力的操縱。
“你們都遭遇了什麼？”然後，他聽見洪夢昊問道，聲音有些沙啞，換成別人、別的場合，大約會讓徐浩之產生一瞬間的心疼。
但具體到此時、現在——還是算了吧。
“天台，女鬼。”他簡單說道，“我差一點兒死了。”
“然後是我救了他。”桃白業“咯咯”笑著，返回徐浩之身邊，用手輕輕地環繞住他，“浩之……果然、沒有我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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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頰貼在徐浩之的脖頸，那裡傳來一片涼意，似乎連頸側的大動脈都會被一起凍結一般。
徐浩之垂了垂眼，沒有立刻開口，而等他抬起眼時，就發現與他交談的人正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
那雙眼睛裡閃爍著精明的光芒，看起來如同黑曜石一般，他聽說，在某些文化中，這種石頭能夠映照出真相。
她在用目光詢問：只是這樣嗎？
聰明的舉動。
徐浩之帶著幾分麻木想著。
他的確告訴過洪夢昊一些事，她也能以此判斷出，他遭遇的整件事和桃白業、那屋子都脫不了干係。
所以，她才這樣詢問，探究著事實根本的真相。
脖子上，桃白業的氣息抵住了赤裸的皮膚，徐浩之動了動嘴唇，以唇語向對方比劃：
你真的想知道？
洪夢昊讀懂了他無聲的詢問。
因為她一下子便別開了頭。
徐浩之則拍了拍桃白業，說道：“好了，再這樣下去，我又會動不了了。”
——順應著桃白業的新“能力”，“鬼壓床”的發生條件也有所更新，這實在是件讓人高興不起來的事，他想。
“現在該說說你了。”徐浩之用詢問喚回了對方的注意力，“你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上高中？”
“我考不上別的。”洪夢昊生硬地說道。
“別開玩笑了，這城市很大，同等分數線的學校肯定也少不了。”徐浩之說，“你一定有別的理由。”
洪夢昊沉默一會兒。
“我……”然後她說，“以為你會去別的地方。”
“……”
這下子連徐浩之也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哇哦。”只有桃白業仍在感慨，“大誤算。”
洪夢昊想瞪她一眼，但最後並沒有動作，他們的氣氛又變得詭異而尷尬。
桃白業倒像是完全讀不懂這種氣氛似的飄蕩著，她說：“我們三個又湊在一起了哦？搞不好這裡還會發生些什麼。”
“別說了！”洪夢昊壓著嗓子咆哮，“我跑來這裡讀書，可不是為了這個的！”
“是是是……”被她怒吼的人顯然不把這憤怒當成一回事，“你是為了上大學的，嗯？”
“嘖。”洪夢昊退了一步，抱起雙臂警惕地看著兩人，“總而言之，和你同校這種事是我的失誤。”她說。
“嚯——”
“還真敢說啊。”
桃白業和徐浩之一起發出了感慨。
“——但是，別誤會了，我不打算重蹈之前的覆轍。”洪夢昊壓根兒沒有理會他們說了些什麼。
“那麼，你準備怎麼辦？”徐浩之問她，“避而不見？”
“正是如此。”洪夢昊立刻肯定道，“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
“喲呵，一下子變成十年後的場景啦？”桃白業這樣說道。
笑話太冷，也一點兒不好笑，沒有人睬她，洪夢昊繼續說道：“我們只是同校的陌路人，僅此而已。”
明明在同一所學校裡，卻並不相識，甚至連點頭之交也沒有——像這樣的人沒有幾千也有幾百。
只是他們間的關聯明明遠非如此，倒讓事情顯出了幾分荒謬。
徐浩之聳了聳肩。
他說：“這世界一直都很荒謬，不是嗎？”
洪夢昊沒有聽懂他的說法，但她能夠明白他的態度：他並不反對她的做法。
“那好。”於是她說道，“再見；但願後會無期。”
她走了。
桃白業在半空中不滿地哼哼著。
“什麼啊，她那一副了不起的樣子。”她說，“以為自己很了不起？”
徐浩之倒沒有那樣覺得，他只覺得對方的態度一如既往，她不想被牽連進任何麻煩之中。
——哈，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還真像。
但是，因此，換句話說。
他們的注意力，會被相似的人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