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徐浩之覺得自己的校園生活多出了一個全然意想不到的同伴。
她有著美麗的剪影,漂亮地掠過他視線的每個角落,又在學校的上空不段徘徊,落下帶著光芒的磷粉。
那些粉末順著風飄蕩而過學校的高層,在假檳榔和芒果樹之間不住地遊蕩,落在走廊上、花壇上、跑道上、停車場上。
徐浩之想著,為什麼先前他沒有注意到她?這樣的問題其實於事無補。
他站在學校門口向裡望去,在燙金字跡的後頭能夠看到一棵巨大的榕樹。
有時侯,放學時,他會看到宵若夢在這棵樹下徘徊,她站在遠到不會給其它人帶來危險的地方,靜靜地抬頭望向樹木。
她的身影那時幾乎虛化成了一個縹緲的意像,讓徐浩之不斷試圖追尋她落下的片刻殘影。
“……”
他深吸了一口氣,桃白業便敏銳地捕捉到了他動作差異。
“怎麼?”她問道,“不想進學校了?”
“只是稍微休息一下。”徐浩之低聲答著,慢慢地向前走去。
周圍滿是上學的人,他們身上穿著完全相同的制服,讓他們看起來像是無數個機器人在行走。
徐浩之覺得自己就是其中一員,他越過學校門口那簡略的體育設施,又沿著教學樓的邊緣行走,它後頭正是學校的主操場。
他沒有再去看那棵榕樹一眼:要是他那樣做了,桃白業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想法。
現在女還兒正哼著歌跟隨著他向前,她時不時地穿過身邊的建築物,又搖晃著肩膀向他打招呼。
徐浩之試著露出些許微笑面對他——恍惚中,他總是能覺得自己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笑了,面部肌肉也變得僵硬。
“這裡的格局和以前那所完全不一樣。”桃白業顯然對他那僵硬扭曲的笑容相當滿意,“我是說,和初中。”
“嗯。”徐浩之慢慢地走過教學樓後的走廊,“不過好在,離家也挺近的。”
操場一側種著梧桐,它的葉子“撲簌”、“撲簌”地向下掉落時,他曾在那下面的石桌上見過宵若夢。
他不知道她在做什麼,這記憶來源於他對她產生興趣前,所以它曖昧又模糊。
“浩之還真戀家啊。”桃白業還在耳邊不住地聒噪,卻又忽地頓下聲音,抬眼望向遠方,“高中啊……”
那聲音彷彿嘆息般落進徐浩之耳中,讓他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向她,眼裡的女孩兒半透明的身影透過光來。
關於那梧桐樹的記憶一下子被沖淡了,關於桃白業的記憶和關於宵若夢的記憶在這所學校裡混淆,漸漸構築起他所熟知的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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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浩之像桃白業般,發出一聲輕聲的嘆息,才起步繼續向前走去。
另一座教學樓聳立在操場另一側。
學校很大,沒有絲毫狹窄、封閉的感覺。
他向著那棟教學樓走,身邊的桃白業像是沉浸在遙遠的過去。
徐浩之並不是無法理解她的感受,說到底,他們曾前往並離開了一樣的地方,也一起在月下見證了它的迴歸。
過往的記憶和現在的印象並不重合在現在的狀況下的確是件好事,至少他得意心安理得地行走在新學校裡。
高二教室在這棟教學樓的三樓,他們往上就是高一年的學生們,走廊的盡頭有間辦公室,由他們和上一層學生共用,辦公室門口便是向下的樓梯。
徐浩之繼續向前走去。
他要去的這一側樓梯前,立一面穿衣鏡。
不知道是誰別出心裁地將它安放在這裡,映照著往來的行人。
徐浩之在經過時向它看了一眼,鏡中照出的影像是個模樣普通的高中男生,他顯得有些陰沉,是那種一看遍知是習慣獨來獨往的型別。
脖子上的玉佛在這幾年的時間裡已被丟棄,他也說不準這樣做的理由是意識到它根本沒有用處,還是僅僅是對於現狀的宣洩。
一隻手從他的脖子後頭伸了出來,輕輕地繞了上去,桃白業在他耳邊笑著說道:“鏡子裡的浩之看起來不錯啊。”
——鏡子裡自然沒有桃白業的身影;依然沒有人能看到她,而她也無法碰觸他人。
那份在學校天臺上突如其來出現的力量最終依然只能影響徐浩之一人,沒人知道原因,但對此,桃白業一臉愉快。
“一定是因為浩之你是不同的。”她這樣說。
徐浩之無法判斷那話中有多少分認真。
他猜想最終的原因或許與和那屋子的聯絡有關,就像只有他和洪夢昊能夠看到桃白業的身影一般。
啊……對了對了。
說到洪夢昊。
那真的只是一次偶然而已。
耳邊,一串輕聲的嘲笑聲消失在風中,徐浩之想起他剛到這所學校時發生的事。
高一的新生並不熟悉校園,並不想沉浸在班級裡那種和樂融融、相互交友氛圍中的徐浩之就以此為藉口,一到課間便溜向了走廊。
他沿著走廊向教學樓一側走去,腦袋上傳來了桃白業喋喋不休的評論聲:新的環境著實讓女孩格外興奮。
“喂,浩之。”但其中的一聲叫嚷顯得格外不同,“快看!”
徐浩之抬起頭,發現她正指向某個防線;他向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辦公室外,一個身影正在晃動。
“那是……”他愣了愣,隨即發出短促的笑聲,“哈……”
這世界當真是無巧不成書。
他徑直走了過去,作為目標的那個身影僵在了原地。
——一切就彷彿是那次婚宴上的場景再現。
只不過地點換成了辦公室外,坐滿的親朋換成了行走的學生。
“你、你怎麼……!”
“小聲點。”徐浩之皺著眉看向洪夢昊,“你想把其他人都吸引過來嗎?”
洪夢昊一下子閉上了嘴,她手中抱著作業本,來辦公室是做些什麼一目瞭然。
有一會兒,他們兩人站在原地、大眼瞪著小眼,但接著,半空中的桃白業發出尖銳的笑聲:“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呢!”
被那樣說的女生狠狠抿了抿唇,忽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跟我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