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手電落地,先前輕鬆的氛圍也驟然消失。
他們陷入了徹底的黑暗,連桃白業一時也呆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顫慄從徐浩之的腳下升起,一口氣直衝腦門,當他意識到時,他已經在黑暗中發起抖來。
——他們出不去了。
洪夢昊的話像有著回聲。
“這……”桃白業口中冒出了無數髒話,“什麼鬼地方!”
連她的聲音都在打顫,一貫不畏懼任何事的女孩兒此時此刻終於顯露出了一些如常人般的情緒。
徐浩之因她話語中的情緒猛地一激靈,顫慄忽地就消了下去,他三步並作兩步地下了樓梯,在盡頭的地方險些絆倒。
好在他站起來了,他撿起地上的手電筒,回到手中的光源讓他一陣安心。
可被光源照到的地方卻並不能讓他如此。
光圈中,他看見了前頭的那面牆——那面灰色、冰冷、無機的牆。
它像是用水泥塑造的,死死堵在前路上,封鎖住了所有希望。
徐浩之的頭皮一陣發麻。
但他咬咬牙,最終仍是上前幾步,大著膽子拍了拍那面牆。
“砰”、“砰”。
是實心牆。
徐浩之心想。
他倒退了兩步,呆立在那裡,一時之間竟不知自己該想些什麼。
為什麼這裡會有面牆?他或許該這麼想。
它是原本就在這裡的嗎?那他們是怎麼進來的?也許這些念頭該躍上他的腦海。
但他其實在想的只有最為簡單的那種:
現在發生了什麼?這是什麼玩笑或惡作劇嗎?它是什麼幻覺或者噩夢嗎?
——若真是那樣,他祈求它趕快醒過來。
黑暗,悄無聲息地籠罩著一切,他聽見了他們三人的呼吸聲,也只聽見了他們的呼吸聲。
徐浩之緩慢而僵硬地轉身,對身後兩位女性露出了一個完全稱不上笑的笑容:
“看起來,這真的、是面牆啊……”
他試圖以輕鬆一點的口吻說出這句話,然而事與願違,他的聲音聽起來完全無法讓人放鬆。
而從他同伴的表情上來看,現在的他只怕笑得比哭還難看;他們都是如此。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洪夢昊的聲音顫抖,幾乎連不成語句。
“我怎麼會知道?!”而桃白業大聲尖叫起來,“別問我!”
她們以完全相反的態度來面對這件事,然而,她們情緒的本質別無二致。
現在的徐浩之能明白這點,因為他也處於相似的情境中,他向她們兩人走去,一心只想著回到自己同伴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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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皮忽地一麻,某種惡寒瞬間掠上脊背。
……有人在看著他!
有人正在他身後緊盯著他的後背!
徐浩之回頭,卻見那裡仍是那面水泥牆,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
他頓時毛骨悚然。
雖說“被人盯著”這件事只是純粹主觀上的感覺,但方才那個瞬間,足以在他心底留下極大的恐怖。
徐浩之不由得繼續看著那面牆,就那樣一步步向後退去。
他害怕……怕他一移開目光,那面牆上就會長出無數雙眼睛,死死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耳邊傳來了腳步聲,是桃白業走下了樓梯來到他身邊,她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
近在咫尺的溫度驅散了些許寒意——她在,她就在這裡。
懸著的心忽地就落了下來,他甚至感移開目光,看著女孩兒的臉側。
注視感消失了。
“傳聞……”他喃喃道,“是不是說這裡有鬼?”
“的確,我們就是因為這個——”
“別說了!”洪夢昊忽地大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就算這裡……就算這裡有……!”
“就算這裡有鬼,現在它們也沒有出現!”桃白業以比她更大的聲音喊了回去。
“現”字在空曠的屋內引發了迴響,她的聲音沖刷在廢棄教學樓的走廊中,一遍又一遍地傳向遠處。
現在,她聽起來倒沒有之前那樣害怕了,大約是對洪夢昊的怒氣衝散了那些恐懼。
——這才是他熟悉的桃白業,徐浩之想。
在受傷、恐懼、慌亂時,她總是尖銳地應對一切。
即便這態度可能為她招致麻煩,她也依然如故,試圖用她的莽勁和衝勁,將一切阻攔之物衝得七零八落。
“好了。”但現在,他必須阻止衝突進一步發酵,“先冷靜下來。”
不冷靜就沒法做出正確的決斷。
儘管他並不知道,所謂“正確的決斷”究竟是什麼樣的。
兩位女性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徐浩之頓了頓,把能想到的最好方案說了出來:
“不如我們先到處找找,或許有別的出口呢?”
“出口……”這個極具魅力的詞讓桃白業也不由得安靜了下來。
“可我們知道的唯一出口已經……那樣了。”洪夢昊皺著眉,看了眼那面水泥牆。
“我知道!可是……別的……”徐浩之飛快地思索著,“消防通道……大概沒有吧……窗戶呢?!”
桃白業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洪夢昊臉上也重新有了光彩。
“對,走窗戶試試!”桃白業猛地一拍手,“有希望!”
希望同樣是個誘人的詞。
他們幾乎是同一時間行動了起來。
三人衝向離他們最近的那扇窗——樓梯後的那扇。
但令他們失望的是,它並不能開啟,窗戶是與窗框封死的。
“教室裡的。”洪夢昊立刻說,“那裡的一定可以開啟。”
於是他們立刻轉向教室,一路的奔跑在走廊上掀起了一陣喧囂。
急切的開門亦同樣引來了塵埃風暴,他們迎著那風暴往裡衝,全然不顧身周狀況一口氣撲到窗前。
教室裡的窗的確可以開啟,它看起來可以向外推開,只是每一扇窗都被插銷好好地關著。
徐浩之第一次埋怨起了當初學校搬離這裡時為什麼要打掃得如此整潔。
他馬上伸手去拔插銷,卻發現那東西已經完全鏽住了,任他使出多少力氣,依然只是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這……”徐浩之的手因為因為過度用力而生痛,“這邊的生鏽了!”
“我這裡的也一樣!”另一扇窗前傳來洪夢昊的叫喊,接著是桃白業的:“這扇也是。”
這下徐浩之真的有些慌了,他瞪著眼前的窗戶,卻因為那上頭的髒汙而什麼也無法看到。
接著,他聽到了是“咚”的一聲巨響。
徐浩之轉頭,就看見桃白業握起拳,向著邊上的窗子狠狠砸去。
——她想離開這裡。
他們都一樣。
“咚”!
這拳頭帶著十足的力道與怒火。
玻璃在她的拳頭下震顫著,它甚至帶動著窗框一起顫抖,但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發生。
徐浩之的呼吸一滯,另一邊的洪夢昊也抬起手,狠狠向窗子打去。
“咚”!!
巨響。
可即便她打得再有聲勢,窗子也依然如故。
徐浩之的心陡然墜了下去。
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因為窗子太過堅固,還是憑他們的力氣無法打破玻璃——他努力勸說自己原因就是這兩點之一——
只有一個事實明明白白地呈現在他面前:窗戶這個出口,已經在他們面前被徹底封死。
洪夢昊拍打的力度也漸漸弱了下來,她的手在窗子上劃過,看起來失落至極。
“別、別灰心。”要說點兒什麼,徐浩之想,“也許別的窗戶可以呢?”
——若不開口,他們一定會被屋子裡的黑夜吞沒。
洪夢昊抬起頭看向他,桃白業也是,在她們的目光下,徐浩之有一瞬想逃。
他最終沒有。
“試試吧。”他說,盡全力地,“一個個……試過去吧。”
若不進行嘗試,就絕對沒有希望。
而若不做些什麼,他們一定會被絕望所掩埋。
沒有人回答,但她們都開始了行動,徐浩之也很快加入其中。
他們碰觸每一扇窗子,盡力拔動插銷,在這舉動沒有得到任何成果後,他們又調查起了教室裡的桌子。
每一個角落——黑板下、課桌下、窗戶腳——都被搜尋。
沒有出口。
於是他們前往這一層的其它教室拼命尋覓。
沒有出口。
他們前往二樓,最終又前往三樓……
沒有出口。
本就微小的希望猶如風中殘燭,它搖晃著明亮而誘人的光芒,可看到它那副模樣,任誰都明白:
它遲早會被四周的黑暗吞噬,光明熄滅,剩下的唯有絕望。
“也許……也許那面牆只是個幻覺……”洪夢昊笑聲地說著。
簡直猶如因寒冷而產生了燒灼感,並因此而脫掉了全身衣服的人。
他們在這虛假希望的誘使下又回到了一樓,在那裡,水泥牆依然無情地橫亙在他們面前。
虛幻的希望泡泡就此破滅,洪夢昊頹然在樓梯上坐下,全身上下似乎失去了所有力道。
徐浩之沉默一會兒,同樣坐下;最後是桃白業,他們都坐在那裡,沉默地注視著灰色的牆面。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手電仍劃出一小圈光亮,在那光圈的周邊,光線漸漸融進黑暗。
似乎所有東西都會像那圈光一樣,最終免不了被吞噬的命運,徐浩之想。
此時此刻,他腦中冒出的一切情緒都消極無比,他垂下肩,連呼吸都帶著無助。
他身邊的洪夢昊忽地動了動。
徐浩之抬起頭,他們中最年長的女孩兒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我、再去看看……”她囁喏著,“不能……就這樣放棄……”
——希望。
不,應當說,這是溺水的人垂死的掙扎。
“有什麼意義嗎?”反駁的並非他,而是桃白業,“我們那麼努力了。”
“雖然……但是……!”洪夢昊甚至無法建立一個完整的邏輯,“也許有我們漏掉的地方呢!”
這可能性近乎於自欺欺人,可她一點也不以為意——甚至,她甘於被欺騙。
她開始向最近那間教室走去,徐浩之與桃白業對望一眼,只得跟上。
門被推開。
一股涼意順著徐浩之脊背陡然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