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預料到那個聲音會出現在走廊上，正如他們幾乎都沒有預料到是誰造成了那個腳步聲——
徐浩之抬起眼，一眼便看見洪夢昊正從桃白業身後跑來，她似乎把全身力氣都用在了加速上頭，她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而後她的身體就那樣夾雜著高速撞上了桃白業的身體。
“嗚！”把他們困在這裡的女鬼因衝擊而發出一聲悶哼，她踉蹌著向前倒去，“是誰……？！”
沒有人回答她。
四周的空間隨即開始扭曲，那條揹著走廊的蛇忽地又出現在他們腳下，不住地扭動著軀體。
桃白業以最快的速度穩定住了身形，那歪曲也就隨之散去，從洪夢昊撞上她到一切恢復原樣，不過短短數秒時間。
可即便這短暫的間隙也足以讓本就在高度緊張狀態下的徐浩之和宵若夢把握住機會。
“快點，趁現在！”洪夢昊衝他們喊道。
不過即便不用她提醒，也沒有人會放過這絕好的逃跑機會，他們的腳步一瞬就已邁開，三人飛快地向樓梯口衝去。
桃白業愣了愣，這才終於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可惡！”她在他們身後叫嚷，“給我回來！”
她的聲音像帶著巨大的寒意席捲過一切，徐浩之腳步一顫，但他的神智卻格外明白：
若在這裡停下了，就真的會萬劫不復。
“下樓去！”洪夢昊繼續叫道。
幾乎是下意識的，徐浩之和宵若夢遵從了她的指示，他們飛奔下樓，下了一層又一層，直到他們筋疲力盡，才終於停下腳步。
洪夢昊靠在一側的牆壁上喘息，而另外兩人也好不上多少，他們在驚恐中都流失了大量體力。
四周寂靜無聲，徐浩之豎起耳朵聆聽著，既沒有聽見那些黑影發出的哀鳴，也沒有聽見桃白業憤恨的話語。
這或許是說明現在那些事都沒有發生，他這樣想著，意識到自己松了口氣。
“逃……逃掉了嗎……？”他喃喃自語道，聲音中有比他想象得還要多的放鬆。
“至少暫時是的。”洪夢昊說，話語因喘息而有些斷斷續續，“但只要我們還在這裡，就不能算是真正逃掉了。”
徐浩之默默點頭贊同了她的看法——這所學校是桃白業製作的牢籠，要是它能如此輕易被突破，他們也不會被在這裡困了這麼久。
宵若夢在樓梯間的一角坐了下來，她示意其他兩人也坐下：“恢復一些體力。”她說。
畢竟除了方才的逃亡外，他們也一直在東奔西走，體力自然是能節省一點是一點了。
徐浩之依言盤腿坐在了地上，長長地舒了口氣。
接著他向洪夢昊看去，發現宵若夢也在注視著她——但她有些彆扭地避開了所有的目光。
畢竟她是去而復返的啊，徐浩之心想。
而宵若夢淺淺笑了，她說：“幸好你回來了。”
“是啊，不然死定了。”徐浩之也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他說：“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你不知道。”洪夢昊瞪了他一眼，“我離開時你的眼神——我看到了。”
“好吧，或許是這樣沒錯。”徐浩之撓撓頭，“不過，我的確覺得你不會輕易丟下我們。”
“為什麼？”洪夢昊問，倚著牆，身體隨著對話放鬆了下來。
“因為……經驗？”徐浩之想了想，最終無力地笑道。
——是因為他們過往在那廢屋中的遭遇。
當時的洪夢昊儘管害怕，卻依然走在了三人的最前頭，許多年裡，這段記憶如同那夜的所有一樣潛藏在徐浩之的腦海中。
人說所有的事情都並非沒有來由，那麼他們現在的所有當也是如此，它們早在那時就已發源，在那間廢屋裡的事情為現在奠定了基礎。
徐浩之深深地吸了口氣，他想桃白業之所以來到他身邊，顯然也是因著同樣的原因。
他轉頭，望向身後曲折向上的樓梯，忍不住低語道：“結果……她說她無法離開我身邊，那也是謊言吧。”
“很有可能。”宵若夢沒有理會他話語中的幾分感傷，“如果她最初就打算那麼做的話……那麼，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在欺騙你。”
“我絲毫不意外。”洪夢昊說。
徐浩之的感傷轉變為了苦笑，他低著頭擺弄了一會兒自己的手指，反覆思索著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
將近十年之久的謊言，它重複的次數，絕對不止千遍那麼少吧？
然而它並沒有就此成真，那些文藝兮兮的話，果然到最後都是雞湯。
“我都不知道，原來她這麼恨我。”他說。
“未必是恨。”然而，宵若夢這樣說道。
“可是……”若不是憎恨，那又能是什麼呢？
“這或許只是個人見解。”宵若夢輕聲說，“但人的情感，無論是什麼，都相當容易變質。”
是這個相當沉重的話題，沉重到在場的人一時間都無法接話。
徐浩之總覺得即便是宵若夢自己也並不指望有人能對她的想法表示些什麼，當她說這些話時，她並不是在指望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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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的緘默本身也就成了某種與她的行為默契，讓空氣中滿是一種不可思議的質感。
“別聊這些了。”洪夢昊說道，“我們還沒能逃出這裡呢。”
“說得也是。”徐浩之立刻同意道，“桃子……桃白業，應該還在找我們。”
“之前，你們在對峙的時候，我注意到她有影子。”而洪夢昊則說道，“所以……我想試著打她一下，應該會有效果。”
——不僅有效果，而且效果好得出奇。
徐浩之想起那如蛇一樣扭曲的場景，又聯絡起了之前諸多場合。
事情一下子就變得相當清晰，他想。
“果然，這個空間是和桃白業本身關聯的。”他說。
“既然如此，那我們要做的事就很明顯了吧。”洪夢昊則說道，她看著徐浩之。
宵若夢也在看他。
徐浩之聳聳肩，說道：“我們要攻擊桃白業，打倒她、直到她無法維持這個空間為止。”
這是他們目前所知的、唯一能從這裡逃開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