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村地處塘石縣西三裡外,因近城之便,村民生活比一般村落的農戶要好上一些。
也僅僅是好上那麼些許而已,卻足以令村民們挺直腰桿,睥睨那些來村裡打野店住宿的行腳商了。
在他們眼裡,這些行腳商都是窮鬼,住不起塘石縣裡的客棧,只能在自己這略靠近塘石的村子裡落腳。
村民們倒沒想過,若沒有這些行腳商,村子裡的那幾座客棧、飯館如何能開得下去?被塘石縣人挑揀剩下的菜蔬又該販到哪裡去。
這些種種村民是不屑於深想的,一如既往地將行腳商當做是窮鬼,飯館、酒樓裡做工的夥計也沒少給點頭哈腰的行腳商臉色看。
不過行腳商裡也有例外,一日前一個青年牽著馬住進了村東頭的客棧,因不滿夥計的言語譏諷,便放手將夥計胖揍了一通,順便把夥計家的房子拆了。
如此猖狂的‘行腳商’村民們還是第一次遇到,經過一個晚上商議過後,便糾結了村裡的青壯,聚集到了那家客棧門前,給那人一個教訓。
那人出門見自己被這麼多的人聲討,也不害怕,出手將二三十條大漢打得抱頭鼠竄,屁滾尿流。
這下可把村民們嚇到了,去尋村裡最德高望重的老童生商議,只是他們還未走到老童生家裡,前日被那行腳商胖揍過的客棧夥計便一瘸一拐地追過來了。
夥計與一眾人口乾舌燥的解釋,也未讓那些村民消氣,無奈之下只得掏出青年行腳商給他的一封銀兩,同眾人這麼一分,事兒平了,村民們樂呵呵地回家,各找各媽,只當這是那青年行腳商給自己賠禮的銀子,只是心裡不免對那青年多了一重忌憚,不敢招惹。
事情便這樣漸漸平息下去,青年與村民回到了相安無事的狀態。
又一日晨,薄薄的金光從東方亮起,映在地裡收菠菜的婦人身上,為其背影鑲上了一層金邊。
田窪處扎著一輛板車,上面已經堆了許多捆菠菜,驢子停在田邊,不時甩甩頭,兩個大鼻孔裡噴出團團白汽。
婦人又收了一捆菠菜碼到板車上,見板車已經裝得滿滿當當的,心滿意足地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趕著毛驢沿著田埂往塘石縣那邊去了。
田地間尚有薄霧,朦朧朧的,婦人眼神也不好,只看到前邊道上出現了一個奇形怪狀的身影,心底不由得有些害怕。
大郎昨日被那行腳商揍得狠了,今早起不來床,自己便一個人來田裡收菠菜,眼下四下無人,前面那道影子要是綠林強人,自己獨身一人該如何面對是好?
宛若金鐵交加的鳥鳴之聲不斷響起,傳入婦人的耳朵裡,驢子不安地甩著蹄子,令她更加緊張,捏緊了手中的鞭子。
那道奇形怪狀的身影在婦人視線裡,漸漸清晰起來,身影也看到了道上的婦人,隨之開口說話了:“呦,張嬸,摘油菜呢?”
那人一開口,語氣便極為熟絡,婦人見那人模樣,心底雖然仍有幾分煩惡,卻沒了恐懼感,點點頭,趕著驢子從那人身邊越過。
若不是這人把大郎揍了一頓,今日自己也免受這等擔驚受怕了!
當一個行腳商連油菜與菠菜也分不清楚,腦子都長到狗身上去了!
婦人心中所想,從她身旁越過的青年是猜不到的,也懶得去猜。
他架著一個胳膊,胳膊上停著一隻鷹隼,方才那奇異鳥鳴聲便是從鷹隼口中傳出來的。婦人從遠處看青年的身影,覺得奇形怪狀,也是因為對方臂上架鷹的緣故。
青年漸漸走遠,婦人趕著驢子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停了下來,忍不住扭頭往青年的背影看去,斑點密佈的臉孔上有一絲潤紅。
那青年雖然品行不好,行為惡劣,但是模樣身板卻是一等一的,比自家的大郎要俊多了。
只是自己不姓張,大郎也不姓張啊……
被稱為‘張嬸’的李家媳婦狠狠地跺了跺腳,就知道那人是亂叫的!
自己今年也才雙十年紀,哪裡看著像是嬸母年紀的人了!
李家媳婦氣得癢癢,卻拿那身影漸漸消失的青年毫無辦法,只得回過身,繼續趕著驢子往前走。
她未曾注意到自己往前走出十數米後,方才站立的位置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名頭戴罩黑紗斗笠的黑袍持劍武者。
那武者面容藏在黑紗下看不清楚,即使大步向前走,腳步亦輕悄悄的沒有聲息。
此時武者停了下來,呢喃了一句:“看來只是個遊手好閒的村野小民而已……”
他口中所說遊手好閒的村野小民自然不可能是大早上辛苦摘菠菜去縣城賣的李家媳婦,而是身後已經走出一裡開外的擎蒼青年。
擎蒼青年此時正站在一個土坡上,背後是掛上高空、色呈赤金的朝陽,手臂上的鷹隼張了張翅子,足有三四尺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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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從腰右側的皮口袋裡抓出一條泡過水的肉來,放在掌心,任由鷹隼啄食。
趁著鷹隼啄食肉條,喳喳叫的時候,幫其整理了一下尾羽,笑道:“幸好某家聰明,也幸好今早未帶劍匣出來。不然某家魚腸道二首領的身份不就被發現了麼?”
“你說是不是?”
“喳!喳!”
鷹隼如此回應青年。
青年正是蒼樹,魚腸道二首領。
“還有兩天呢,在這下河村裡這般無聊,該怎麼熬過去呢……”
蒼樹有些喪氣,心不在焉地整理著鷹隼的羽毛:“你從逐鹿府飛回來,跟著我在這兒住了一日,怕也憋悶壞了吧?”
“算了。”
蒼樹嘆了口氣:“左右你在這裡無事可做,還是飛回去吧。”
“喳!喳!”
鷹隼硬羽油亮,毛色斑斕而充滿野性,一雙鷹目綻放光芒,鋒芒畢露。
“不用擔心我無聊,方才不是有個人來村裡了麼?我這兩日逗弄逗弄他也就是了。”
蒼樹無奈地撇了撇嘴,等鷹隼回應一聲‘喳’之後,猛地一揚手臂,鷹隼振翼而起,雙翅撲扇氣流,羽毛沐浴在金色光輝之下,片刻間遨遊於長空之中!
“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