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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七章 安兮英靈(十)

已過三更,本就不算黯淡的興城天空,有了孔明燈的映襯,更如白晝一般。

市井坊子裡的商販們也都早早開了鋪門,攤販推著板車沿街叫賣蔬菜野味之類,不多時,街面上的人便漸漸多了起來。

與城中這樣喧鬧場景不太相符的是城門至今都還未開啟,幾個守城士兵眼看著這座被提前驚醒的城池裡的景象,只覺匪夷所思,面面相覷,卻也束手無策,不知該如何是好。

總不能把已經睡醒的人都趕回屋子裡去,開門的商鋪讓他們也打烊了。

他們的身份只是一個守城士卒,沒有那麼大的能力敢攬下這麼大的事情。

更何況,士卒們也是興城人,自家父母兄弟也得在城中討生活,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裡,說不定就有自家人,也不能一併趕回家去吧?有違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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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就在士卒們一籌莫展之際,值守武官的親信爬上了城牆,與一眾士卒們耳提面命一番,自個兒便優哉遊哉的回家歇息去了。

他走了以後,值守城門的士卒們交頭接耳商量一番,留下兩個看著城門,等待換班的士卒過來,餘下人也一併散去,各回各家。

……

陳秉銳和石頭兩個順著人群向向城門口走去。

石子略微緊張地問了陳秉銳一句:“可真能成?”

“能。”陳秉銳點了點頭,側目看了石子一眼,笑著安慰道:“方才在青樓,你也看見了,城牆守軍已撤走了大半,各自回家了。”

“丁磊做事還是很縝密的,想必他已經勸服了興城州牧。”

兩人穿過一條街道,城樓的輪廓已越來越清晰,石子看到城門口聚集得人越來越多,悄悄舒了一口氣。

聚在城門口的大都是些城中的普通百姓,今天起得早,便想要早些出城去做活計,他們聚在一起,城門守衛也不敢輕易開城門,民眾便吵嚷了起來。

“為甚不開城門?”

“城裡人都早起了開門做活了,你早開個城門能壞多大事?”

“你要是不敢開城門,俺就來幫你把城門開啟了,大家各走各的……”

民眾與城門守衛吵嚷著,兩個士卒手中握有利刃,也只敢嚇唬嚇唬圍上來的人,不敢真的動手。

他們急得額頭直冒汗,此前過來耳提面命的周將軍親信只說了不論發生什麼事情,自己都不要摻和這樣的話,卻也沒實際告訴他們,他們被卷到事情裡的時候,該怎麼處理啊?

眼看聚集在城門口的人愈來愈多,已經有人擼起袖子準備上來給自己飽以老拳了,兩個士卒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個一邊揮舞著兵刃,斥退湧上來的民眾,一邊低聲嘟囔了兩句:“這都是個什麼事?他們把咱們丟在這裡,一個個回家抱著老婆睡覺去了,可苦了咱哥倆!”

“伍長可是下了命令的,嚴禁咱們與民眾起甚麼衝突,看到什麼也權當沒看見就是了……”

“當下這麼個情況,人都站在咱們眼前,眼看要衝擊城門,咱們如何做得到權當什麼都沒看見?”

那個士卒一通嘟囔,旁邊的同袍也有些抵受不住民眾洶洶之意了,咬了咬牙:“天塌了總有個高的頂著……他既然都這麼說了,咱們也就跟著做就是!”

“反正這事兒總也挨不著咱們,命令都是他們下的,縱然最後要受罪,也得他們跟咱們一塊兒來受!”

同袍一咬牙一跺腳,直接把手中兵刃丟在了地上,臉紅脖子粗地吼了一聲:“都停下好好排隊,我來開城門!”

那個士卒被同袍吼得這一嗓子驚住了,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同袍便推搡著他上了城樓,兩人合力轉動了絞盤。

城門一寸寸開啟。

底下的民眾倒也不再吵嚷,規規矩矩地在城門前排好了隊。

自從興城施行宵禁以來,民眾不論入城抑或出城,都是需要排隊的,入城的排在左邊一側,出城的則在右邊,如此守城士卒各負責檢查一邊的人,也算有條不紊。

嘎啦嘎啦……

城門開啟的聲音聽到石子的耳朵裡,卻讓他莫名覺得此地安靜極了。

他與陳秉銳排在出城隊伍的中段,看到了不少人與陳秉銳打眼色。

那些人或肩膀上挑著扁擔,或推著板車,一副城中普通居民的模樣,但石子細心觀察了他們的肩膀與手掌,發現這些人肩膀瘦削,手掌相比常年做活的人而言要乾淨細嫩許多,心中便明白了他們的身份——興城讀書人。

石子在興城也流連了不少時日,自覺對秉銳兄也算瞭解,但如今親眼歷見對方將一件大事規劃得井井有條,滴水不漏,幾乎是面面俱到,心中還是有些微震驚的。

這樣對天目的計劃幾乎毫無保留的信任,也令石子心中震驚的同時,多了一份感動與沉重。

陳秉銳昂首看著前方洞開的城門,低聲道:“我只是交代有三五個人能來城門前鬧騰一番,嚇退城門守衛便可。”

“卻未想到,來了這麼多。”

石子眉毛一抖,問道:“這些排隊的人裡,有多少是讀過書的?”

“大半。”陳秉銳沉聲道。

“剩下的那小半人,也多是他們的親族妻兒……今日雖然大家醒得早些,但此時還是後半夜,目下那些需要出城的人也不會那麼著急過來,所以來的人大半都是咱們的人……”

“真理教必會搜查興城,將這般多人都卷進來……”石子剛要說這樣恐怕會徹底激怒真理教,陳秉銳卻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將要說的話。

陳秉銳道:“世道不公,豺狼當道。此時正是社稷用人之際,我等讀書人,焉有不挺身而出之道理?”

“參與此事,我等已做好最壞的準備。”

“死不算可怕,死得無用才可怕。”

“若能留得有用之身,何須用死?”石子急聲發問。

陳秉銳深深地看了石子一眼:“螻蟻尚且偷生,我等亦怎會不知理?又怎會舍卻大好年華,共赴一死?”

“如今燕州境況如何,你亦知曉。”

“便是你家魁首運籌帷幄,廟堂之上,亦有權貴呼風喚雨。在他們眼裡,天下人人皆如芻狗,他們只會覺得只是賊匪劫掠人口,做為奴隸而已,此中更有皇嗣摻和,今上多方權衡,顧念皇家顏面,恐怕只會一道平匪的旨意下來,便能將燕州禍事背後的權貴們全遮掩了去。”

“燕州大損,權貴們羽毛不傷。而後廟堂以懷柔之計,留給燕州一個喘息之機。也僅此而已了。”

陳秉銳嘆了一口氣:“我等要做的事情,便是要讓他們捂不住蓋子。”

“捂不住蓋子,天下譁然,群情洶洶,物議紛紛,廟堂又該如何處置此事?”

“今,興城三千士子死。”

“今,遠在其他州郡的同窗皆可收到我等興城士子之絕命書。”

“你以為如何?”

“誰能捂得住這件事?”

“那才是燕州真正變革之日!”

石子眼神震驚,喃喃道:“你們寄給天下各地同窗的書信……皆是絕命書?”

“然也。”陳秉銳嘴角上揚,隨即肅然道,“血薦軒轅,死而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