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大開。
兩個士卒從城樓上往下走。
陳秉銳目視洞開的城門口——城門口站著一個儒衫青年,他手中還拉著一個小孩。
兩人站在城門口,有些忐忑,有些警惕,微微弓著身子。
排隊準備出城的人們面面相覷,沒有料到城門一開,就正好有人在外面等著入城,隊伍裡少部分真是因為有急事要出城的人開始交頭接耳,其餘的讀書人們紛紛看向陳秉銳,等待他發話。
陳秉銳眉頭一緊,想來也是沒有料到這麼個情況。不過片刻後,他舒展了眉頭,臉上露出笑容。
一直在旁觀察著他的表情的石子低聲問了一句:“門外的人,秉銳兄認識?”
陳秉銳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排隊在自己前面的一個讀書人肩膀,在那人耳邊低聲言語道:“崔兄,你待那兩個士卒下來,別等他倆叫嚷,將他倆打暈過去。不可殺人。”
被他稱為‘崔兄’的讀書人點了點頭,又與身周幾個人打了個眼色。
於是幾人就從佇列中脫離出來,分作兩撥,一撥迎向左邊臺階下來的守衛士卒,一波迎向右邊的。
一切皆有條不紊。
眼看著兩個士卒吵嚷起來,幾個讀書人一擁而上,將 他倆包圍起來,一番拳腳之後,放倒了兩個士卒。
崔兄取了士卒 的兵刃,與幾個同窗返回佇列。
一切皆在電光火石間發生。
摻雜在佇列裡的普通人都未能反應過來,待到他們反應過來之時,心中不由得惴惴,站立在隊伍中,左看看右看看,不知所措
。
正當此時,陳秉銳走出佇列,朝前走,與站在城門外的秦遠和小孩子招呼了一聲,示意他們稍安勿躁,接著便走到了佇列最前面,側頭看了看昏迷過去的士卒,臉上帶著生硬的笑容,朝隊伍中的人群高聲道:“這兩位仁兄說了,他們守了一夜的城門,已經有些累了,讓我們先容他二人休息一番。”
佇列裡的普通人面上變了顏色,開始竊竊私語。
到了目下,他們縱然是不瞭解陳秉銳等讀書人要做甚麼事情,也明白了自己所在的這個隊伍裡,有大部分人都是與前方喊話的陳秉銳是一夥的。
他們是認識這位被譽為北州冠冕的陳秉銳的。
當下有人喊道:“陳郎君,你將這兩個守城的打暈過去,我們怎麼出城啊?”
“就是,小郎君做了這事,也該想到這事了吧?”
“你們究竟要做什麼,我們是不想理會,也管不了諸位郎君的,只求郎君可別把我等牽連進去啊……”
在那個首先發聲的人話音落地之後,其餘人也壯了些膽氣,跟著紛紛說話,問詢陳秉銳。
陳秉銳點了點頭,接著道:“今日城外發生了許多事情,過不了多久,真理教可能會來興城巡查。”
“諸位叔伯兄弟,在下妄言幾句——城外如今已是兵荒馬亂,賊匪眾多,更有真理教兵馬直驅而來,當下出城辦事,確不是個好時候。”
“諸位若能聽進去秉銳的話,不如就地散去,先各自回家,觀望一番,等到風波平靜了些許,再尋思出城辦事,如何?”
陳秉銳對於他們倒是沒甚麼隱瞞,直接道出了 此中利害,也是怕他們此時出城了,若真撞見真理教匪徒,恐怕很難撿回來一條性命。
陳秉銳對眾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眾人也都不是傻子,當下便猶豫了起來。
有人退出了陳列,準備先回家觀望觀望,也好知會家裡人一聲,讓家人把要緊財物藏好——在他們眼中,真理教就是土匪,土匪過境,哪有不盤剝百姓錢財的?
“那你們還留在這裡,難道不怕真理教嗎?”疑心重的百姓多問了一句。
陳秉銳搖頭:“我等 還有要事要做。”
“諸位若是信得過秉銳,便趕快回家準備躲藏。”
“若是信不過,盡可出城。”
他一揚手,側身令身後城門顯露在眾人眼前,道:“那二位仁兄睡前交代我們,城門一日不可有失,便委託我等先為他們看守城門片刻,待他們醒來,自會接管。”
“各位叔伯若是執意出城,秉銳是不會阻攔的 ,皆由著你們就是。”
陳秉銳在興城素有名望,他此時都這樣 說了,眾人焉能說出‘不信任他’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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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紛紛搖頭,佇列裡的不知情者都退出了陣列,站在隊伍末尾。
不知情者們走到了隊伍最後,轉頭看著這個站在城門口的佇列,裡面盡是士子,看著他們嚴肅的表情,心中有不祥的預感,忍不住叮囑了一句:“都是讀書的好苗子,要是真遇到了匪徒,可別只顧顏面,顧不得性命了啊!”
“你們若是死在這裡,家中父母恐怕也難活下去了……”
“俺們不識幾個大字,比不得你們,皆是文曲星下凡。多嘴幾句,你們也別見怪啊……”
“讀書伢子就是心思重,不叫人省心。今日俺們便信你們一次,只希望你們都是在胡說八道,與俺們開了一場玩笑。”
“哎……賊匪過境,不是甚麼好事呦……”
氣氛凝重而嚴肅。
作為唯一通曉陳秉銳全盤計劃的讀書人們,聽著人們的話,心中不由升起幾分悲涼的感覺。
“倒像是在送別了……”陳秉銳收斂了面上難看的笑容,眸子幽深,讓人看不透。
他搖了搖頭,似乎是想將腦中的思緒都搖晃出去,接著轉過身 ,向秦遠伸出了手:“秦兄,請進來吧。”
目睹了陳秉銳的作為的秦遠面上難掩驚駭之色,直到此時陳秉銳與他對話,才驚醒過來,慌忙上前,問道:“秉銳兄,這……可是發生了甚麼大事?”
若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這一眾讀書人何至於對城門士卒拳腳相加,搶過城門的防衛權。
陳秉銳搖了搖頭,笑道:“事急從權,這是無奈之舉了。”
“秦兄,這個便是你救下的那個孩子麼?”陳秉銳低頭看著孩童,臉上嚴肅的表情嚇到了孩子,他縮到了秦遠背後。
秦遠點了點頭,正想開口,便被陳秉銳抬手堵住了他將要脫口而出的話。
“秦兄,對燕州有功。”
“崔兄,且帶秦兄前去你家歇息一番吧。”
“要 把孩子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