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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二章 將以填滄海(四)

“咳咳……”

阿五以衣袖掩住口鼻,重重地咳嗽了幾聲,終於打斷了張柱的滔滔不絕。

他側目看著張柱,說道:“你說你們魁首如何如何,我卻沒有見過,有些東西自然是要親眼看到之後,才能下個論斷。”

“啊……是啊!”張柱一拍大腿,猛然道。

阿五還以為他終於醒悟,要幫自己引見一下青萍鎮的魁首楊立,畢竟他在這裡呆了這麼久的時間,幫青萍鎮幾大廠子提出了很多行之有效的建議,所為的便是想等到楊立迴歸青萍之後,自己有足夠的履歷被對方所青睞。

當下張柱便是阿五的一個突破口。

只是他自負才學,親自去問阿五,讓其幫自己見到楊立的話,總覺得自己太過掉價了,古代賢達謀士出山,可不都是要主家三番五次極盡誠意去請的麼?他這做了這般多的事情,還要自己跑去向楊立毛遂自薦,說不得會被楊立看輕。

但是張柱話鋒一轉,言談又不在點子上了:“話說阿五先生,正是因為我見過我們魁首,所以我才能下這個論斷吶!”

張柱又開始了滔滔不絕:“你是不知道……”

阿五聽得張柱對楊立一頓誇獎,終於是有些沉不住氣,不耐煩道:“你是你,我是我。”

“你沒明白我是什麼意思麼?在這裡絮絮叨叨說這麼許多,於我有何用處?”

張柱聞聲遲疑了起來。

片刻後,他慢吞吞道:“阿五先生您是閒雲野鶴一般的人物,又有才學,我家魁首這樣的人物,想必您也是見過幾個的,可能魁首入不了您的眼罷……”

張柱以為阿五先生看不起自家魁首,因此才阻止他繼續對楊立進行誇獎。

他原本還想著替阿五先生引見引見自家魁首,如今看來,卻是可惜了——阿五先生也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不能投入自家魁首麾下,也是自家的損失。

張柱以惋惜的表情面對著阿五。

阿五心中卻覺得憋悶極了,當下開口道:“我並無此意,你誤會了。”

“呵呵,阿五先生,不必勉強,畢竟您也幫了某家這麼多,不用擔心某家會立刻將您驅趕出去,您縱然不願意投奔我家魁首,某家也會你以禮相待的……”

“你真的誤會了……”

“阿五先生,咱都說了你不必勉強……”

……

一番饒舌之後,張柱總算明白了阿五的意思。

他撓了撓頭,嘿然道:“有本事的人要都是跟您這樣的,那做說客的豈不是都要累死了。”

阿五覺得自己今天說的話,比過去一個月還要多,他有些累了,於是沉默不語。

張柱偷偷瞟了阿五一眼,隨即拍了拍胸脯:“先生您既然有這個意思,那某家就請您放心就是。”

“過不了幾日,等魁首回來,某家自會幫您引見,您有這份本事,魁首也必然願意將您奉為上賓!”

一番話說完之後,張柱不好意思再與阿五掰扯什麼,嘿嘿笑著起身,前去準備阿五今天的午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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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輛馬車在大批兵馬的護衛下,沿著燕州荒廢許久的官道,向青萍鎮浩浩蕩蕩而去。

沿路可見,官道兩旁有倒在地上形銷骨立的屍體,亦有圍在屍體前撕扯啃噬的野狗。

一個個士卒在將主的命令下,策馬離隊,揮動戈矛趕走那些圍在屍體周邊的野狗,但過不了許久,那些逃得遠遠的野狗見人群走遠了,便又一齊圍攏到了屍體前。

趙元直挑開車窗簾子,看著車外那樣慘烈而淒涼的景象,眼中有著深深的憂慮,他忍不住對扈侍在車駕一旁的蒲伯關道:“蒲卿,楊公子還在與那些讀書人還沒有商議好麼?”

“你再去催一催。”

蒲伯關點了點頭,調轉馬頭,往太子車駕之後數丈之外的一輛馬車奔去。

那一駕馬車之內,楊立與陳秉銳,秦遠三者坐在其中,正圍著一張地圖圈圈點點。

楊立手中握有一份名單,他每念出一個名字,秦遠便在地圖某一處標註上一個墨圈。

“趙芝龍。”

楊立輕輕念出一個名字,愣了愣,隨即道,“這個我認識,該是關東郡侯,他也參與到了這燕州事中,怪不得當初燕州有金賊入侵,關東郡卻依舊平靜如舊。”

秦遠聞聲,在關東郡首府-盛州府畫了一個墨圈。

楊立手中那一份名單上,記載的人名多是由諸多巡議司俠客彙報而來,可能插手燕州事,在其中分了一杯羹的貪臣墨吏們。

不多時,他將那一份名單唸完,那張三尺之長的輿圖上便也標註上了密密麻麻的墨圈。

楊立一眼看過去,數了數地圖上有多少個墨圈,喃喃道:“十六個州牧,九個刺史,三郡侯……”

“不知太子殿下看到這份名單會作何感想?他恐怕不知,自己那位弟弟如今在大昭已經悄然間積累了這般大的一股勢力。”

陳秉銳看著車窗外的景象,雙拳緊緊攥了起來,寂然無聲。

半晌之後,陳秉銳伸手指向窗外道:“這條官道,在下曾走過無數遍。”

“從未有任何一次能如今日這般,令在下印象深刻。”

“從前在這官道兩旁,每到這個季節,田地裡的麥苗已經冒出頭來,當時一眼望去,卻是每個苦寒冬日裡眼眸裡唯一一抹綠色。”

“如今,田地的泥土裡依舊埋著麥種,只是卻再也沒有了冒出泥土的麥苗——災民席捲,吃盡任何一點可吃的東西。”

“你們看路邊那些樹,樹皮都沒有了。”

“從前的燕州,生活雖然苦貧,但百姓總算還能慢慢煎熬下去,當下,呵呵,那些滿口為生民立命的大昭朝官們,卻是要釜底抽薪,將百姓的最後一點活路都奪走!”

“幸而今年燕州無大雪!”

“否則這遍地餓殍,孤魂盈野的場面,便盡數要被一場大雪傾覆,大昭袞袞諸公,便能繼續裝聾作啞!”

秦遠低頭看著那副地圖,聽著陳秉銳滿含怒意的聲音,片刻後,提筆將山陽、江左、江東此三地畫了一個大圈。

“這三郡世出名門,豪族門閥不勝枚舉。”

“陛下將此三地視作大昭之根基,年年不吝獎賞,直到如今,三地之中,任意敲開一處民居,其中主人不是叔叔舅舅,便是父兄先輩在朝中為官。”

“晉王籠絡的那些官宦,半數以上皆處在此三地。”

“看來是傳承了如今陛下的意願,否則一個已加封王爵的皇子,怎可能與太子爭鋒?其父皇激賞於他,大半原因便是因為這個兒子最懂自己的心思吧。”

“豪族門閥、官宦世家壟斷天下資源,大行兼併土地之風,壓榨百姓,驅使百姓如驅使牛馬,他們才是大昭萬惡之源!”陳秉銳咆哮道。

秦遠抬頭看著陳秉銳,隨即低下眼瞼,小聲道:“而今陛下,卻將他們視作大昭國運之根本。”

“我們此戰千難萬難。敵人卻絕不是一個三皇子,而是與三皇子背後一樣的那些千百個門閥世族,是那千百個門閥世族背後站著的大昭開國皇帝。”

秦遠慢慢說話,聲音空洞,抽去了所有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