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又稱小年,是祭祀灶王、清掃房屋準備迎接元旦、吃灶糖的日子。
天還矇矇亮,街巷之間便有響個不停的鞭炮聲。
街道上漫溢著一股子硝煙的氣味,大昭各地都在上演著這樣的情景,或許人們關於‘年味’的第一印象,便是充斥在鼻翼間的那股子火藥的味道。
雖然刺鼻,但也著實令人印象深刻。
這日宋憲起了一個大早,盛了滿滿一碗的豬頭肉,又弄了一疊炊餅,一盤瓜果,在院子門前支了張桌子擺好,點燃桌前的三炷香與蠟燭,祭祀了灶王與祖宗之後,便開始張羅自己與母親的早飯。
張羅好了之後,宋憲將菜餚粥飯擺上飯桌,便去喚母親過來用飯。
從宋母那次斥責過宋憲之後,宋憲便很少提自己在外面遇到的事情,飯桌之上更是遵從聖人教誨,食不言。
不過今日他卻有些忍不住,喝了幾口熱粥之後,宋憲抬起頭,向宋母問道:“阿孃,這幾日可有人送信過來?”
宋母淡淡地瞥了宋憲一眼,搖了搖頭:“未見到有人過來送信。”
“怎麼了?你的朋友這幾日有信送給你?”
宋憲點了點頭:“算了算時日,楊兄那邊這幾天該有個回信給孩兒的。”
“為娘呆在家中,也未見到有送信的。”宋母點頭道,“快要元旦了,或許是這幾日送信會遲一些罷。”
宋憲聞言,點了點頭:“也只有這個可能了。”
他每日都要去那個富裕人家去做活計,幫著調教賬房之類,每天下午基本都是不在家的,外面來的信箋大都是母親負責接收,一直也沒出什麼錯漏,自然也不會懷疑自己母親會私自手下信箋。
宋憲心事重重地喝了一口粥,未再與宋母說話,飯桌上又沉默了一陣。
“今日是人家邀請你參加那個同文社詩會的時候吧?”
等了許久,宋母都不見兒子說話,只能開口詢問道。
宋憲聞聲皺了皺眉,道:“確實如此。”
“請柬可要帶好,莫要到了地方未帶請柬,豈不是要鬧出笑話?”宋母提醒宋憲道。
“都是準備好了的。”宋憲應道。
他心底縱然有千萬個不願意參加同文社詩會的理由,母親一句話便能將這些理由全都否定,如今只能遵循母命,去那個詩會走一走過場便是了。
“可有準備詩文?說不得到時候我兒也要做幾首詩詞,供你那些朋友品評指點一二的。”宋母心情不錯,又對宋憲叮嚀道。
宋憲已打定了主意,屆時去了詩會便只管埋頭吃飯,而後找個機會迅速離開。既然如此,準備詩文做甚麼?
聽得母親的問話,宋憲微微低頭,遲疑道:“詩文皆在腹中。”
“呵呵,那便好,那便好。”
……
同文社的詩會地點定在了如煙閣,時間是晚上。
這一個白日,宋憲也不是沒有事情要做,他去了那個富戶家中結算工錢,家裡便只剩下了宋母一人。
宋母在院落裡走了幾圈,消消食,又回到屋子裡坐了一會兒,不多時,聽到屋外有說話聲,便走出了屋子,推開了院門,轉頭便看到街尾有幾個鄰里正在議論著什麼,不時還能聽到夾雜在言談之中的咒罵。
“這樣說來,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今年不開科,這都連續七年不開科取士了,再耽擱下去,我家錚兒的前途就沒了!”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一群酒囊飯桶,把持朝政,置天下寒門於何地!”
宋母在自家院門口聽了一會兒,聽明白了他們是在說今年開科取士的事情,心頭不由得一緊,便也慢慢湊近了那七八個人中間。
三兩個中年男子與幾個婦人圍在一個青年四周,正討論得激烈,倒也沒有注意到多了一個人進來。
倒是那個青年見到宋母也湊了過來,低垂眼簾,一雙豆子眼裡閃過陰沉之色。
“您是有大能耐的,知道官府那邊的訊息,您行行好,給我們這樣的窮苦人家支個招行嗎?”有個中年婦人假意擦了擦額角的眼淚,向豆子眼青年哀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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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眼青年聞聲,面現遲疑之色,道:“在下雖然知道一些訊息,但也絕不是神通廣大,手眼通天之輩。”
“嬸孃讓在下給你支個招,在下是真沒有太多辦法啊……這畢竟是大勢,想要挽回大勢,非才幹超越之人不可……”
那婦人聞言拉住豆子眼青年的衣袖道:“你是在郡守大人府上做事的,若說手眼通天、神通廣大,除你之外,可真沒有別人能擔下這樣的名號了。”
“錚兒是你的堂哥,莫非你要眼看著他前途被毀麼?”
婦人聲淚俱下,周遭人見狀,也是一副悽然之色,剩下的兩個婦人也禁不住小聲啜泣了起來。
看一眾人這副樣子,宋母心中亦感同身受。
她不禁看向了那個被人群圍攏起來的豆子眼青年,想看看對方能否提一個解決的對策。
畢竟聽先前那婦人的話,這位豆子眼青年似乎是太守府上的人,能成為郡侯身邊之人,於宋母這樣的普通百姓而言,可不就是傳說中那些手眼通天、神通廣大之輩?
亦因為這個豆子眼青年模糊的身份,在旁圍觀的宋母,甚至對其產生了些微信任感,覺得‘今年不開科取士’這件事,對方或許真有解決之道,只是眼下不怎麼願意說出來而已。
果然,宋母看到,那豆子眼青年眼見得‘嬸孃’在自己面前低聲啜泣,終於於心不忍,長嘆一聲,苦笑道:“錚哥總歸是我的堂哥,眼看錚哥兒前途被毀,我自是於心不忍……”
“也罷,也罷……”宋母感覺那豆子眼青年又遲疑了起來,頓時覺得心臟如同被一隻手攥住了一般難受且緊張。
“在下說的這個法子……諸位可不能說給別人聽,更不能告訴別人,是在下給你們支的招!”豆子眼青年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攥緊右拳,砸在左手掌心,掃視眾人,很是嚴肅地叮囑了一番。
圍在他身邊的人,此時已有二十餘人。
人們聽到他如此鄭重的叮囑,自然也是一番唯唯諾諾地應承。宋母更是用力點頭,豎起了耳朵,聽豆子眼青年接下來要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