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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七章 風馬牛(三)

“當年燕王之事,我對於他,多有愧疚。”

“然國朝形勢當時已刻不容緩,我與陛下,若有片刻容易,大昭這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基業,便將要被楊統一場大火焚毀於一旦。”

秦文瑞嘆息了一聲,提起舊事,眼中仍有波瀾,仍難平靜:“世人常以為楊統對昭國之所作所為,皆大利昭國,大利天下。”

“然而,彼時之昭國與當下卻差別太大。那時昭國百廢待興,猶是一副千瘡百孔的樣子,昭國剛剛自分裂的狀態之中走出,兵災戰禍皆已消弭,但底子已經被消耗個乾淨,這種時候,自然須有人領著天下萬民創業興邦,使國庫豐盈,使民富裕。”

“這本就是沒有分毫錯誤的國策。但燕王殿下卻以為不然。”

“大昭立國十一年時,天下已經處處生機盎然,倒是燕王殿下對當時朝中諸多有功之臣頗有微詞,認為門閥奪民之財,聚斂民脂民膏,正是豪閥世家,貴族精英攔路,以至於天下百姓民智難開,難以立足於世,被豪閥挾裹。”

“因此,他多次向陛下遞奏摺,請求陛下大興科考,開百姓之民智,為貧寒人家留一條魚躍龍門之路。”

“這本是好事,陛下怎麼會不答應,我等臣僕亦附議。昭國第一次開科取士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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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之大昭,幾乎每一年都會開科取士,數年時間,朝中已經積累大批寒門士子,這些年輕官員唯楊統馬首是瞻,因楊統這個他們共同的座師,互相之間,結為朋黨。於廟堂之內,排擠其他臣僕,一時間,廟堂上雞鳴狗吠,終日不得安寧。”

“不僅僅如此。”

“燕王覺得時機成熟之後,便開始在廟堂之中展開一場對於朝官、國朝中流砥柱的清洗運動,致使國朝元氣大傷,朝綱不振。”

“正因為此,陛下亦只能忍痛賜死他……”

秦文瑞搖了搖頭,面上滿是傷感之色:“斬草要除根,否則遺禍無窮。當時義父看楊立這個孩子實在可憐,便忍不住動了憐憫之心,最後使他逃脫,得以在天下人的視野之外平安長大。”

“倘若一生皆能默默無聞,在平凡中渡過,自然是好事一樁。然而他卻偏偏要蹚這一趟渾水,要將國朝本已經平靜下來的朝局重新攪亂。”

“今金國對我大昭虎視眈眈,如此情況之下,國朝之內任何鬥爭都會加劇國朝的元氣耗損,我自不會對楊立之所為坐視不理。”

“陛下如今愈漸老邁,恐怕也沒有了當初那般的毒辣目光,竟對這個大逆之子愈來愈有倚重之心,這可如何了得?”

“楊立入朝為官,有大半原因是為報殺父之仇而來,陛下臥榻之側有猛虎匍匐尤不自知!”

“此事只能由我來做。亦必須要做。”秦文瑞道。

秦源聽完義父一席話,眼中冷光連連閃動,聲音低沉道:“楊立身邊雖有都邪與蒼樹兩大護衛,但若是尋到他落單的機會,我亦能將之斬殺!”

“直接殺了他,義父便不必為此為難。”

秦文瑞搖了搖頭,笑道:“現在要處置他,還為時尚早。更何況,這是義父自己的事情,讓你來幫我做,那成何體統?”

聽到義父如此說,秦源也不再堅持。

義父在他心中無所不能,縱然義父如今對楊立表現出了如此在意的態度,但秦源依舊認為對方絕不可能成為義父的對手,更可能被義父玩弄於鼓掌之間,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我一直在等你將金國那邊的訊息傳回,”秦文瑞道,“如今既然得到訊息,那麼下一步的計劃便可以提上日程。”

“楊立令金國皇族折損四位皇子,兩位被他俘虜,兩位直接死在戰場之上。”

“他之所以要俘虜兩個皇子在自己手中,該也有以此要挾金國皇室,令之投鼠忌器,不敢為死去的兩位皇子尋仇的心思。不過完顏旻此人鷹視狼顧,野心勃勃,將地處白山黑水之間的一個小小部族最終經營成如今偌大帝國,此人絕非會被一點點要挾便能嚇住的人。”

“完顏旻極可能因此,以傾國之力對我大昭發動一場滅國之戰。”

秦源聽到義父說出如此推測,眼中光芒顫動不休,內心翻江倒海。

良久之後,他才說道:“假若金國皇帝真挑起了戰爭,義父可想好了如何應對?”

“沒想好。”秦文瑞回答得倒是果斷,聽得秦源心中猛地一沉。

“縱然是想好了,又能如何?”秦源接著道,“天下非我一人之天下,廟堂非我一人之廟堂。如今為父縱是宰輔,但諸多事情亦不是為父想做便可以做。總有一群人,一種力量推著你,讓你與自己從前的念想漸行漸遠,背道而馳。”

秦文瑞看出了義子內心的掙扎,又說了一句:“如今的昭國,雖亦是初生帝國,但也是沉痾舊疾纏身,積重難返。”

“它已無與金國一戰之力。此戰,金國有八成可能獲得勝利。”

“那我們!”秦源直視義父的眼睛,驚聲道,“我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義父,此戰起因有一半是因為我們……”

秦文瑞擺手打斷義子,令其不必再言。他自己則站起身,從書桌後走出來:“我先才與你說了,完顏旻此人鷹視狼顧,野心勃勃,又加上如今金國尚積累有大批可戰之兵,以及海量戰爭之器,金國愈強,完顏旻便愈遏制不住要吞併昭國的想法。”

“此次不論完顏旻有無有皇子身死於昭國官員之手,他都必定會藉機向我大昭發起戰爭!”

“金國若不能在完顏旻這一代完成對昭國的吞併,日後便休想再提起這個念想。”

“所以完顏旻很急,而那死去的兩個皇子,只是讓他更加急了一些,時間提前了一些而已,結果對大昭而言,都是相同。”

“可若是國朝提前做出應對,有時間準備,或許結果便會大不同,此戰勝負也將大不同!”秦源急切道,他不能接受義父這種冷酷的說法。

戰爭代表著動輒千百萬人的死傷,代表著國將不國,人如惡鬼!

秦源自覺並非是一個壞人,又怎忍心任憑數百千萬生靈就因為自己與義父的計謀,因為一封信的挑唆,從此化為冢中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