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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鷹隼試翼(二)

“新春已至,近數月以來,朕微服考察,都察院監察各地,蒐集風聞,得悉今關於是否重開科舉之事,在天下各地之間,物議紛紛,甚囂塵上。”

“大朝會第一日,朕欲聽諸卿建言,此時是否應當開科取士。”

高全善聲音清晰,將陛下的意志化作言語,傳遞進滿朝文武的耳中。

大多官員皆感到匪夷所思,他們本以為大朝會第一項會議論燕州巡議司改制之問題,未想到作為大朝會的開場議題,竟是如此重磅的訊息——國朝是否應當重新開科取士!

這個問題在天下間確實惹得士人們物議紛紛,何止甚囂塵上。士人們請求陛下開科取士的萬言書已經如雪片般塞滿了各地衙門,各地衙門自知朝野大能們的意思,因此多講是人們的情願統統當做廢紙焚燒掉。

如今,未想到一向見風使舵的都察院,竟然做了一樁如此硬氣的事情,將各地風聞蒐集起來,呈報陛下,今才有了大朝會上,陛下令眾人議論是否重新開科取士。

朝官們大概是誤會了都察院。

都察院下派各州郡各科道的御史足有數百,認真統計各地風聞,奏報上院的御史不足二十餘人,二十個御史的些許建言,早就被淹沒在了一片喧雜之中。開科取士這種事情又實在太多重大,牽動各方神經,都察院可不敢將這種事情第一個挑出來,若惹得各方大能不滿,都察院主官必定烏紗不保,甚至會被翻出背地裡做的那些齷齪事情,進而人頭落地!

因此,將開科取士之論提上大朝會議程的,並非都察院。

此事由楊立、陸大先生等一眾寒門出身的官員推動,以奏摺之形式擺在了昭帝的桌案之上,彼時,昭帝正在斟酌是否於燕州試行‘巡議司’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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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施行,各州巡議員、巡議長、巡議司正等官職,便要考慮人選。尤其是數量足有七十餘的巡議員,需要大量明事理而知變通,能與百姓生息,知民生疾苦的人才來擔任。

而廟堂之中,明事理而知變通的人才自然多得是,不過大都任一方要職,令他們擔任品佚不過七品的巡議員,實在是大材小用,更會傷下臣之心。昭帝自然不會考慮讓他們擔任此職。

如此一來,便只能考慮吏部儲蓄的大量候補官員。

但是昭帝亦知,燕州禍事大都是以吏部尚書為首的官員聯動晉王趙元睿等人做出,目的便是搶奪燕州各地官職肥缺,安插自己的親信,方便候補的世家大族子弟鍍金,之後青雲直上。

巡議司制乃是趙毅嘗試變革的第一步,此時自然不願它成為世家大族子弟們鍍金的工具。在燕州輪換一次之後,便能回京尸位其上。

再加上世家大族子弟又做出了圍堵昭帝親女這等混賬事情,昭帝更不願令這群敢於藐視皇族的世族子弟掌握權力,因此候補官員亦要棄用。

正當此時,陸大先生等人聯名,遞上奏摺,請求重開科舉。

開科取士,以其充任巡議司各關節官職,如此,與昭帝的想法立刻不謀而合。

不過,縱是昭帝有意開科取士,亦需問詢各方意見。

歷次科舉皆是件關乎天下方方面面的大事,需要廟堂各部官員鼎力配合,而想要他們全力配合,除非他們互相之間想談融洽,達成共識。否則,必然會有官員暗中使壞,甚至操縱科考結果,再為世家子弟開啟方便之門。

如此一來,昭帝的心思便全部落空。

朝官們沉默良久,互相之間或比手勢,或打眼色。

之後,有吏部官員走出班列,向昭帝跪拜,道:“陛下,如今吏部候補官員仍有數百,吾等正欲裁撤冗官,為後來者騰出位置,此時又要開科取士……”

“臣下以為,此時開科取士,時機恐怕不太恰當。”

昭帝聞言,先是點了點頭。

有部分官員看陛下反應,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接著又見昭帝搖了搖頭:“吏部主持七品以下官吏考核、裁撤、任免之事,今能有裁撤冗官,為年輕人騰位置這種想法,朕心甚慰,應當讚賞。”

“畢竟,今日非愛卿出班向朕提及此事,朕甚至不知,朕的廟堂之中,竟還有一個吏部。”

那走出班列的吏部侍郎心中正自高興,又聽到昭帝緊接著的一句話,登時滿面通紅。

兵部諸官見此狀,一個個皆憋著笑意。

陛下這番話對吏部明褒實貶。說他們整日不幹正事,自己都要忘記手下還有一個吏部了,如今還好,總算幹了件正事。

同時,昭帝話語之中,亦隱約有震懾吏部諸官的意思——你等不幹正事這般久,若是真要裁撤冗官,第一個便該把各自頭頂烏沙都下了,才算真正幹了正事。

吏部侍郎頭顱貼地,悶聲道:“陛下恕罪。”

“陛下恕罪。”在吏部主官嚴直安的帶領下,吏部諸官紛紛跪下。

群臣看陛下這般反應,登時明白了陛下對於朝廷是否開科取士的真正傾向是什麼——陛下希望開科取士。

吏部諸官還在金殿上跪著,這事遠遠未到了結之事。

嚴直安跪拜在地,後腦勺上的頭髮已經全白,幾個月過去,他不知是經歷了什麼變故,瘦削蒼老的模樣與從前簡直判若兩人。

昭帝的目光投注到嚴直安身上,忽地奇道:“朕似乎有數月未見嚴卿上朝了罷?嚴卿今日怎麼想起來要上朝?”

趙毅此言一出,群臣面面相覷——嚴典銓這數月堪稱兢兢業業,從未缺席過任何一次早朝,陛下怎會說已經數月未看到嚴典銓上朝了?

不過,他們旋即便明白了陛下話中之意。

陛下是說:這廟堂之上,有無嚴典銓,已都是一個樣子!

群臣立時心驚肉跳!

嚴直安更被陛下這一句帶著些調侃意味的話嚇出了眼淚,頭頂烏紗更在此時忽地脫落,在大殿光滑的地板上打了幾個滾!

“陛下……臣……”嚴直安顫聲開口。

話未說完,趙毅便搖頭打斷,嘆息道:“歲月不饒人……嚴卿如今剛過知天命之年,竟連頭頂烏紗都戴不住了,要與朕告老歸鄉了嗎?”

嚴直安涕淚橫流:“陛下從,臣已不能再為國朝出力,特請陛下準允老臣,告老還鄉!”

識時務者為俊傑。

此時縱然嚴直安不願告老歸鄉,昭帝亦會找個理由讓他放下頭頂烏紗。

嚴直安還算識相。

“好!”昭帝連退讓一下也無,直接點頭答應,掃視跪拜在地的諸吏部官員,“今嚴卿為爾等做了榜樣,第一個為後來者騰出了位置。爾等安能不競相效仿?”

“臣欲告老還鄉,請陛下準允!”

“臣已老邁,體力不支,欲歸鄉含飴弄孫,享天倫之樂,請陛下準允!”

“請陛下準允!”

“請陛下準允!”

一時間,數個老邁的吏部官員紛紛顫聲開口。

“朕都準了!”昭帝大袖一揮,同意他們告老還鄉。

這些老邁官員大都尸位其上,不能為國朝發展出力,尸位其上。此時被昭帝夾槍帶棒的一番言語嚇住,紛紛請求告老還鄉,昭帝焉有不準允之理?

不過,他真正希望吏部之中,能主動離開的官員,還不止是這些老邁者。

“沒有其他愛卿,覺得在吏部任職心力不支,或自身之能無法負擔重任了嗎?”昭帝耐著性子,又問了一句。

跪拜在地的官員之中,已無人應聲。

“好。”昭帝點了點頭,高聲道,“元睿死後,朕常去他在鼎京的府邸走動,他雖謀逆,仍是朕之親子……”

昭帝面色黯然,搖頭道:“本以為父子之間,尚能存有最後一絲溫情,他在宗人府也對自己所做之事有了悔意……但是,朕卻意外在他府上搜到了這些東西。”

高全善將一托盤的密信,放到了昭帝的桌案上。

跪在地上的有些吏部官員聽到趙元睿這個名字,立刻戰戰兢兢,斗膽抬眼觀察昭帝桌案上的物什,更加魂飛魄散!

趙毅隨手拆開一封密信,看了幾眼之後,笑道:“吏部諸卿,需要朕讀一讀這些信箋麼?”

“陛下恕罪!”

“陛下,臣自覺能力無法勝任當前之職司,請求陛下恩准臣之辭呈!”

“陛下,臣請辭吏部主事之職!”

……

“這個時候請辭職司?”昭帝上一秒還在溫和笑著,下一秒霎時化作端坐高天之上的蒼龍,開口吐出隆隆雷音,“晚了!”

“凡與趙元睿私相授受,助紂為虐者,革職,流放三千裡!”

“凡與趙元睿私定燕州各地官職歸屬,收受賄賂者,革職,流放千里!”

“凡與趙元睿密謀,助其奪得帝位者,滿門抄斬!”

大朝會以午門外的滾滾人頭,大批吏部官員被革職,白髮老倌告老還鄉等諸多震驚天下人的事件為起始,緩緩拉開了序幕。

第一日,關於是否開科取士一事,廟堂群臣尚未達成共識。

趙毅也只是在今日殺掉了十餘人,又將二十餘官員從朝中攆走而已,正事還未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