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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〇五章 鷹隼試翼(七)

昭帝聽完秦文瑞之建言,眼神若有若無地從楊立面上掃過,面色跟著陰沉了下來。

他自知秦文瑞之心思,但若是楊立真成長到了擁軍自重的地步,其危害比如今還在自己控制中的宰輔可大多了!

秦文瑞的言語,亦令昭帝突然意識到,自己給予楊立的封賞未免太過豐厚,他若因此恃寵而驕,必被自己養成禍端。

昭帝旋即又想到楊立在金國所做之事,他如今還未完全與之清算,正要開口之時,底下突然又有朝官出列,道:“陛下,關東、燕州同為昭國北邊門戶,面對金國忽視,若在燕州設武試,必亦當在關東郡同時推行武試,選拔英豪,不能厚此薄彼!”

“陛下,青樹郡南臨柔然,柔然兵馬枕戈待旦,同樣對我天朝上邦有不臣之心!臣下以為,青樹郡亦當推行武試,囤積武官將才!”

第二個朝官緊隨秦文瑞之後,開口建言。

之後便有第二、第三、乃至十多個朝官一下子全湧了上來,競相為自己所在之州郡爭取利益,皆希望能在此次武試之中,分得一杯羹。

臨近外邦的郡省,便說外邦對本國有不臣之心,必然需要舉行武試。

近海的郡省,則言海上賊寇日益猖獗,亦要武試選拔英才,震懾宵小。

便連內地的各郡省也要說自己郡內山賊肆虐,兵將稀缺,武試可大大改善這一狀況。

如此一來,廟堂之上的朝臣們徹底吵成了一鍋粥,彼此之間互相嘲諷,互相傾軋,臨近外邦的覺得近海的郡省胡說八道,近海的郡省又覺得內地郡省之說,乃是大放厥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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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內地郡省則認為臨近外邦的郡省唯恐天下不亂,窮兵黷武,爭執得不可開交。

昭帝見此狀,也頗為頭疼。

如此反倒跟著消解了對楊立的戒心,任由朝臣們吵嚷著,直到他們彼此都吵得沒了力氣,漸漸收斂聲息之後,才冷聲道:“朕還以為自己是在鼎京的哪個菜市場裡!”

“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樣子,成何體統?!”

“武試縱要推行,亦需小心斟酌,由三省六部商量出具體章程之後,再談其他,你們此時倒好,一個個都想摻和進來,首先給自己的郡省分一杯羹?簡直厚顏無恥!”

被昭帝一番訓斥,眾臣紛紛低下頭去,至於心中是否真為自己所為感覺慚愧,便無人可知了。

昭帝舒緩著自己的氣息,片刻後,緩聲道:“朕亦知你等愛才之心,希望將英才留在本州郡省,不過此乃朝議,吵吵嚷嚷,猶如潑婦罵街,成何體統?!”

“關於武試之推行,由秦宰輔總攬章程,任愛卿與高愛卿則為輔佐,查漏補缺。諸郡軍侯軍帥參與此事當中,定員分科,務必互相協調,通力配合,將國朝第一次武試圓滿開展。”

“今時不同以往。國朝正值急需幹才之時,正當多多益善。在燕地施行此策過於小氣,直接在全昭推行便可。”

“至於楊立……”昭帝看向楊立,道,“楊卿資歷尚淺,對諸事章程尚未熟悉,貿然擔起武試主考之責,若出紕漏,則悔之晚矣。更何況,朕還有重任予你,武試主考,便暫且放上一放。”

“軍營所設何地,朕虛仔細思量,此事明日再議。”

昭帝一錘定音,群臣自無反對之聲,紛紛納頭稱是。

秦文瑞也未有計劃未能得逞之失望,他此時捧殺楊立之心倒是極淡,他是真正希望軍營能設在燕州郡內,與燕翎軍互相配合,然而昭帝既然暫不考慮此節,秦文瑞亦無可奈何。

塵埃落定。

眾臣本以為今日朝議即將結束。

昭帝卻看向楊立,忽然道:“楊卿,朕已收到你之奏摺,明日朝議之上,你與朕詳細說說,你在金國之所為。”

“退朝!”

昭帝大袖一揮,緩緩起身,在高全善等一眾太監宮女的陪伴下,往殿外當先而去。

群臣仍站在大殿之內,眼看著昭帝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大殿門口,終究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陛下臨退朝之時,向楊立丟擲的這一句話,究竟是何用意?

他老人家是欲要處置楊立在金國之所為了嗎?

只是剛給了楊立一顆甜棗,緊接著便一通棍棒,未免讓人覺得陛下喜怒無常……

在眾臣的討論與注目之下,楊立走出了朝班,與陸大先生幾人結伴,走出了大殿,彷彿陛下臨退朝前之所言,對他毫無影響。

真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有人在心中暗罵自己一句,眼看秦宰輔亦在一眾官員跟隨下,離開殿堂,連忙跟了上去。

陛下退朝之前,投入朝議之中的這一顆石子,註定要在今日,在鼎京各茶肆酒壚之中掀起千層浪濤……

……

“恩出於上,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這是怕你被如此封賞衝昏了頭腦,所以特意提點你幾句,切莫生出怨恨之心。”陸無崖走在前面,楊立落後於老者半步,聽著老者的勸慰,卻未有立即說話。

陸無崖還以為楊立對昭帝之前的言語不滿,拉著楊立出了宮門,上了馬車之後,咧嘴一笑,道:“你應該想想,你如今年紀輕輕,已是兵部郎中,更有虛職太子賓客加身。這一切,都是陛下給你的,如今你聖眷正隆,假以時日,再上一個臺階,亦指日可待。目下也不必對武試之事過多介懷。”

“老師真的覺得,這一切都是陛下給我的麼?”楊立抬頭,平靜發問。

“萬般威權,皆繫於天子一身。陛下想要分給你權力,你才有權力。陛下不想給你,你便什麼都不是,你比兩個師弟要聰明太多,莫要自誤!”陸無崖緊緊盯著楊立的神色,沉聲道。

楊立搖頭,笑了笑:“我覺得老師錯了。”

“權力看似是聖天子加諸於官員身上的東西,倒不如說,正是有我們這些下級在下面作為支撐,上面的人才能站得穩。權力從來不是來自於上級,更該是來自於下級。來自於天下百姓的賦予。”

陸無崖聞言沉默了下去。

楊立看了看老者的面色,又道:“我本也不在意武試這個桃子,最終被誰人所摘去,老師不必因此勸我什麼。我心中未有因此生出半分怨憤。”

“當真?”陸無崖問。

“當真。”楊立肯定地點頭,“我聽說老師新收了一個弟子,該是我的小師弟了,他如今在哪裡?我與宋憲也許久未見,正好一起見一見。”

“嘿嘿,老夫都已經安排好了。”陸無崖咧嘴一笑,對於自己這三個弟子,他顯然都極滿意,“不過,陛下今日退朝之時,給你的問題,你明天可想好如何應對了?”

“你須知道,令金國一下子折損四位皇子這等事情,可絕不是小事。”

“老師,別國境內,我勢單力薄,自然能剋制便會剋制,除非剋制不住,才會怒而殺人,尤其是殺傷別國的皇族——除非是有了意外,或到了不得不殺的情況下,否則我怎可能動手?”楊立無奈道,“今之廟堂縱然有權臣重重封鎖,但亦不能把白的說成是黑的。”

“此事我本就沒有做錯,為不負皇命,庇護完顏稽康之安全,乃誅殺來犯之敵。我該有功才是。陛下若因此問罪於我,恐怕滑天下之大稽。”

即便楊立如此說,陸無崖依舊有所遲疑:“老夫自然知道此事你沒有做錯,更受了旁人之坑害。但是,必須有人為金國皇子之死負責。”

“你是斬殺金國兩個皇子的人,到時候縱然陛下不問罪於你,滿朝文武,對你居心叵測者,亦絕對會趁勢將你推到火坑裡去!”

“這是老夫最為擔心的地方,關於這些,你可有甚麼對策?”

“金國此時,不會向國朝問罪,不會因皇子之死問罪於我。”楊立搖了搖頭,目中寒光流轉,“他們正在謀劃一場對大昭的滅國之戰,這個時候,自然能麻痺國朝群臣之神經,便儘量麻痺,怎會露出猙獰爪牙,令大昭滿朝文武生出戒備之心?”

“什麼?!”陸無崖驚呼一聲。

他也未想到,事情已經嚴重到了這種地步!

金國竟欲要對大昭用兵!

“你為何不將這個訊息,在今日朝議上說出?”陸無崖根本不會懷疑楊立在這種關於國家安危的大事上,對自己這個師父撒謊。

楊立沉聲道:“今日時機不對。”

他透過車窗,看向外面的風景,道:“陛下今日既問起我在金國的遭遇,那我明日便恰好可以將此事一併說出,順便看看,諸位廟堂大能會在此時如何煎迫於我?又是否真能毀損我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