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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四章 千鈞(六)

幾個年輕公子臉色煞白地離開了秦府。

他們是被拋出來的磚石,落到地上,砸出幾個泥坑,或發出幾聲悶響,總算留下一絲痕跡,便很不錯。

秦文瑞書房內的諸位大能們才是真正有資格與秦文瑞對話,參與這場商榷的人。

“陛下欲設樞密院,內有都督府與巡議府兩大職權部門。這個樞密院將會給今之廟堂帶來怎樣的變革,其實不必多說,諸位大人心中都必然清楚。”書房內,一個身穿紫袍的老者抬起了眼皮,目光從秦文瑞面上掠過,隨即低頭喝了一口茶水,慢悠悠地說著話,“此次我等前來,正為此事。”

“宰輔大人亦必然清楚我等來意。此次前來,便是為了聽一聽宰輔大人的意見。”

秦文瑞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位於人臣權力金字塔的頂點。然而這個開口發話的紫袍老者同秦文瑞言語之時,語氣中也談不上有多少對秦文瑞的恭敬之意,平平淡淡,沒有甚麼波瀾。

老人本就是朝廷二品大員,身後亦有五姓七宗之中的陽平錢氏作為支撐,在秦黨一系官員之中,倒也確實唯有他能與秦文瑞平起平坐,完全不用顧忌二者官位權柄之差別。

秦文瑞能夠走上權力的頂點,位極人臣,離不開這些世家大族的鼎力相助,兩者之間利益勾連,千絲萬縷,早已無法做個徹底的切割,更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格局。

錢琛作為世家大族共推出來,與秦文瑞對話的世家代言人,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必有背後世家的授意,隱含世家的訴求與疑惑,倘若秦文瑞應對不好錢琛的問話,則可能會出現一些雙方都不希望看到的場面。

“陛下放出一點風來,諸位便急成這副樣子。全擠到我這個書房中,儼然有小朝廷之相,此事必已被陛下所知,樞密院之設立乃是大勢,而今,我們這個小朝廷被陛下看在眼裡,成立樞密院便有了更堅實的註腳,無可阻擋。”秦文瑞微微眯著眼睛,徐徐而言,聲線同樣平靜,不過吐露的內容卻令眾人心中生出不好的預感。

錢琛聽得秦文瑞所言,眉頭微微皺了皺,輕輕道:“今日亦非我們第一次聚集在此地,老夫實不知宰輔大人此次為何這般大的反應?”

“縱然陛下欲設樞密院,縱然此為大勢不可阻擋。但是宰輔大人亦當知曉,您的身後站著的是五姓七宗數十百萬世家子弟……”

五姓七宗,諸世家子弟相加,代表了昭國近八成的權勢與財富。

這一點,不需錢琛言明,在場眾人也俱明白。

也正是這一點,才令眾人有在明面上組建‘小朝廷’,亦無懼陛下會因此制裁自己等人的底氣。

“當下正值多事之秋,若我等想要儲存完整,不被拆分,成為此次廟堂勢力分割之中,最完整亦收益最大的那個,便不應該多做這種易引起旁人注意的事情。”秦文瑞道,“不過事已至此,再多說其他,已經無用。”

“既然你等欲知下一步計劃是什麼,我亦不會有分毫隱瞞。”

秦文瑞目光掃過書房中每一個官員的面龐,面上露出微笑:“在確定我們下一步的計劃之前,有一件事情,我想諸位如今尚不清楚。”

“宰輔大人請講。”錢琛往前傾了傾身子,一副洗耳恭聽之態。

其餘諸官員亦紛紛豎起了耳朵,想來那一樁事情必然與秦黨以後的發展路線有極大關聯,他們不能不重視。

“金國已經確定對國朝用兵。”秦文瑞面上的笑容保持不變,口中吐露的這個訊息,卻令在場諸官無法保持淡定,紛紛倒吸一口涼氣,他們或為六部中流砥柱,或為中書省大員,如今在聽到秦文瑞的話之後,眉宇間竟有驚惶之色!

金國武威之盛,早已深入國朝諸官心中。成為一重無法突破的心障!

能夠保持冷靜的官員不多,錢琛算是其中一個。

他與在場諸多官員不同。

諸官的權力與地位來自於國朝,來自於大昭。錢琛的權勢與地位來自於世家,來自於豪閥。

只要世家豪閥不倒,不論是那一朝的廟堂,都會有他一席之地。

昭國覆滅,毀於兵災戰禍,不代表世家豪閥亦會跟著覆滅。

所以,錢琛並不擔心。

錢琛皺眉道:“宰輔大人,恕老夫愚鈍,不知此事與陛下設樞密院之事有何關聯?”

接著,錢琛眼睛一亮,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道:“老夫自知若金國對國朝用兵,廟堂之中我等則皆不能置身事外,自該鼎力以助國朝渡過難關,所以,這等情況之下,若是陛下執意要設立樞密院,在兵災戰禍到來之前,大改昭國廟堂體制,反倒會令國朝在面對金國兵鋒之時措手不及,更可能因此葬送國運?”

錢琛以為自己把握到了關鍵點,愈說便愈興奮。

誠然,如他所說,若是在朝堂上丟擲‘金國欲對大昭用兵’的訊息,必然引起一場軒然大波,陛下便該掂量掂量,自己在這等情況之下,重新劃分廟堂勢力格局,會不會對將要到來的兵事造成太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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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群臣再對陛下一番苦勸,這設立樞密院之事,便也只能不了了之,付諸東流。

錢琛的想法確實可行,然而並未與秦文瑞想到一處去。

秦文瑞心中著實對錢琛這種世家代言人厭煩透了,但面上又不能表露什麼,只得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便如錢大人所說,倘若金國對國朝用兵,此必為傾國之戰。”

“屆時,若是國朝抵禦不住金國兵鋒,我等即便把持住了廟堂又能夠如何?亦不過是鏡花水月,空中樓閣罷了,到頭來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公戰之際,我等卻尤為一點權勢分割而私鬥成風。如此,莫不是覺得大昭國運太盛隆了?”

秦文瑞這一番話並不好聽,錢琛聞之,心中亦有些微惱。

但大部分官員卻對秦文瑞這一番話很是贊同,他們與錢琛不一樣,首先是昭國的官員,其次才是與世家利益有所勾連的高位者。

世家之所以會讓利於他們,在乎他們乃是昭國官員的身份。同理,一旦他們不再擁有這個身份,世家便視之如豬羊。

所以,此傾國之戰關係到在場每一個人未來如何。

他們此時自不可能再與錢琛站到一處去,向宰輔大人施壓,反倒要與宰輔大人攜手,逼壓世家豪閥與自己合作,共渡難關。

當下,諸多官員紛紛出聲表示支援。

“宰輔大人所言極是!”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更況乎我等食祿之輩?”

“宰輔大人有何高見,請示下!”

秦文瑞在眾人的贊同聲中,點了點頭,道:“昭國今時之狀況,不用老夫多說,諸位亦都看得清楚。”

“諸位以為,若金國以舉國之力攻打大昭,國朝是否能勝?若不能勝,可堅持多久?”

秦文瑞的問題一出,在場官員皆沉默了,表情分外為難。

他們心中自有一個答案,只是這個答案卻不能坦陳,否則他們這些大昭官員的顏面便蕩然無存——今昭國是好是壞,兵將是強是弱,郡縣各地是貧是富,官員清廉或是腐朽,都關於這一場國戰最後的勝負。

而這些個關於國戰勝利與否的要素,與在場諸位官員卻都脫不了干係。

試想,他們若是實話實說,那豈不是自己在打自己的臉?

這自然是不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