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謹侍一臉茫然地看著丁浩，彷彿這句話不是在對他說，明明話中的每個字他都聽得懂，連成一句話卻突然聽不懂了。當他聽到擂臺下人群失望的抱怨聲時， 又茫然地看著他們，整個人如提線木偶般被裁判拉向擂臺中央。
直到丁浩把寫有￥5000的告示板放在李謹侍手中，要他舉過頭頂時，他這才之前的恍惚中恢復，只是絲毫感覺不到勝利的真實感。
我就這樣贏了？
李謹侍看到火辣的舉牌女郎站到他右邊，而丁浩站到他左邊，正拿起麥克風說著一些結束語。可他一句也沒聽進去，上擂臺前他做了那麼多心裡準備，做好第一回合就被白起KO的覺悟，現在卻不戰而勝。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心裡有一絲恥辱。
白起到底去哪了？
他沒理會旁邊拉他手腕的丁浩，目光遊離在人群中，尋找著白起的身影。他看到了上一場輸掉的周輝，看到了更早之前周輝的對手，也看到劉羽曦和劉彥，可就是不見白起的影子。
雖然不知道白起離開的緣由，但他總感覺白起是不屑於跟自己打，否則還有什麼合理的解釋？如果說這種時候他碰巧有事，這也太巧了。
閃光燈閃了幾次，李謹侍這才意識到有人在拍照，他不想讓別人拍到自己的臉便低下了頭，直到照相結束。工作人員在他耳邊祝賀一陣後紛紛離場，下面拿著攝像機的媒體人員也在離開，丁浩卻在擂臺上逗留了一陣。
“其實這場我也很想看你跟白起一戰，太可惜了。”
丁浩的聲音中帶著惋惜，他從兜裡掏出了一支煙，漫不經心地點燃。
“嗯……那個丁叔……你跟他熟嗎？”
“白起？”丁浩看了李謹侍一眼，“見過幾次，算不上熟，看過他之前的一些比賽。說句實話，這場擂你基本沒勝算，不過要是打了倒對你是一筆財富。”
雖然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但聽丁浩這樣說出口，李謹侍還是有些不舒服。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讓對話繼續下去，丁浩卻繼續道：“那家夥遲早是要站上世界舞臺的人，到那個時候想當他經紀人的肯定一大把，一年前見他的時候，我就給了他一張名片，問過他有沒打職業的意向，他說暫時還沒決定。這大概算是跟他說話最多的一次了。”
“職業拳手嗎？”
李謹侍想到了傅心一的樣子，那是他唯一認識的現實中的職業拳手，想到那個人能做到的事，他便有種無力感。至少現在的他，完全看不到傅心一的邊際，看著這個人就像在仰望天空，他完全無法想象，自己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跟他一樣強。這輩子有機會嗎？
“對拳手來說，要進入職業的門檻比其他普通社會職業高了太多，職業拳手不是光靠努力，光靠勤奮就足夠的。”丁浩深吸了口煙，吐了一圈圈眼圈，想在沉思，“以前我也想過要打職業，可最終只當成了經紀人，那個世界真不是普通人能待下來的，能進入那個圈子，就算是最底層的，也是拳手金字塔中最頂端的那部分人。”
他越說越沉重，目光中有東西在閃爍。
“拳手的世界有時候比正常人的世界更加殘酷，有的人能開豪車左擁右抱車模，有的人則一生貧困潦倒。運氣更不好的，甚至留下了終生的傷殘。然而撞上倒黴的事可以靠運氣，拿冠軍能依靠的運氣卻很少，能走到哪個位置全靠一拳一腳，不像做其他事那樣，有捷徑有後門可走。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是一群傻瓜在拼殺的乾淨世界。”
聽到丁浩這段感傷的話，李謹侍感覺情緒也在受他影響，但這些內容聽起來卻他之前聽到的不太一樣。他想了想，還是打算趁這個時候把一切都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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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體校和體育類大學的人都算是職業拳手吧？我感覺……也不會有你說的那麼慘啊，實在不行退役之後，可以當體育老師啊？我們學校就有幾個，沒打拳了現在不也好好的嗎？”
丁浩愣了愣，突然大聲笑了起來，笑得李謹侍有些莫名其妙。過了許久，他才勉強忍住發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李謹侍。
“對不起……很久沒有人問我這樣的問題了，一下沒控制住……你說的那是體制內的專業拳手，在體制內拿成績領工資吃飯，有各種體育機構養著，和我說的職業拳手不是一類人。”丁浩又吸了口煙，許久之後才繼續，“所謂的職業拳手，是在體制之外沒有機構養，而是自己靠打比賽拿獎金去養自己的訓練團隊，教練、靶師場地都自己花錢找，把所有未來都壓在一拳一腳上。”
“哦……”李謹侍聽的雲裡霧裡的，但很快想到了一個人，不知道算不算，“那鄒市明算嗎？”
“他前半段體制內的專業拳手，自從開始衝擊WBC金腰帶開始後，才算真正的職業化。那種職業擂臺賽沒有護具，也不是奧運會的得分制，而是扣分制，更鼓勵拳手用重擊KO對手，而不是靠積分取勝。”
李謹侍聽明白了丁浩描述的內容，一時間也開始明白為什麼他會說這個世界那麼殘酷，正如泰拳的核心——進生退死，只要想留在那個世界，便沒有退路。
的確是個殘酷的世界，但從某種程度來說，全靠自己不也挺好嗎？少了那麼多的怨天尤人，也無處推卸責任，能做的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
想到這，他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有的事他還會多過幾遍腦子才說出口，但這個想法如火焰般灼熱，正從大腦延燒至全身，他感覺自己控制不住了。
“那個……丁叔……我……我有成為職業拳手的潛質嗎？”
丁浩剛要把煙放到嘴邊，聽到李謹侍的話，手在停在半空中，過了許久才用怪異的目光看向他。
“想聽實話嗎？”
“嗯……”
李謹侍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這種時候也只能追問到底了。
“現在我還沒看不到。”
雖然有所準備，這句話依然讓李謹侍感覺晴天霹靂，但丁浩很快又道：“但是……你接觸格鬥也才幾個月，我現在也沒法下定論，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那樣的潛質，去參加全國高中生自由搏擊大賽吧，在那裡你肯定會找到答案。”
說完丁浩遞來一張名片，李謹侍茫然地看著他，有些不明白。他連忙解釋道：“如果你打到全國大賽的四強，還有繼續打職業的想法，就來找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