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謹侍感覺像被人錘了一拳，胸口悶地喘不過氣，牛鑫的話聽起來感覺那麼不真實。
雖然跟慄安沒從認識開始就不太合得來，但畢竟在一起訓練好幾個月了，現在卻突然聽說要看不到他了……這種改變，任誰都會感覺不習慣吧。
“慄安真的已經……決定放棄格鬥了？”
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又向牛鑫確認道。
“恩……“
過了許久，牛鑫才深沉地嘆了口氣。
“可是……這傢伙那麼努力，之前走了那麼多彎路，社團好不容易才漸漸好轉，他就……”
“正因為他盡了全力，才能看到自己的天花板。”
牛鑫朝李謹侍露出微笑，但李謹侍從沒感覺，他有像現在這麼勉強，好像光是保持那個表情，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
“這個世界，身邊的人總會給你貼上各種各樣的標籤，但最終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牛鑫伸出了手拍了拍李謹侍的肩膀，“他不是放棄格鬥，只是從這些年的格鬥中，學到了需要學到的所有東西，然後選擇了自己的未來。我們尊重他的選擇吧。”
李謹侍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嘴角一陣抽搐。雖然牛鑫這麼說，但想到很快就在社團再也看不到慄安了，他還是感覺很難受。
這種感覺就像看到最討厭的球星退役，好像生命失去了什麼東西，第一次意識到時間在流逝，以後想黑他都沒機會了。
李謹侍慢慢將頭轉向擂臺，慄安仍在和對手激戰。因為沒戴護頭的關係，他的嘴唇被打破，臉上帶著血跡，而兩側的臉頰也因為挨了太多拳的關係，青一塊紫一塊。
看起來暫時是對手佔上風，他一半的攻擊都被對手閃過了，而對手的拳腳都精準地打在了他臉上。可是他一步也不願退後，仍然在跟對手換拳。
“碰！”
對手閃過慄安的一記後手直拳，一記低掃掃在了大腿上，慄安應聲跪在地上。他瞪著對手全身在發抖，努力嘗試站起來，卻一次次重新倒地。
裁判在旁邊加重語氣讀秒，他看慄安的眼神像在希望他放棄。畢竟對於職業裁判來說，見過太多太多的拳賽，也見過太多太多的拳手在這裡隕落，不勉強自己或許在他們看來才是最優解。有句老話叫——雄鷹留有翅膀才能飛躍高山。
可是對於擂臺上的拳手，對於此事的慄安來說，十來歲的生命中，最閃耀的時刻或許就是現在了，他不願在最閃耀的時刻倒下。
“8——9——”
慄安咬緊牙關，可還是很難站起來。他突然雙手猛地抓住裁判，借用他的身子把自己撐了起來。
裁判驚愕地看著他，原本還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沉默了。他欣賞地朝慄安點點頭，示意比賽繼續。
面對幾乎站不起來的慄安，對手也有些錯愕，但這是比賽。他跟慄安對視了一陣後，重新發起攻勢，一記記重拳揮到慄安身上。
似乎之前的傷碰到了下巴，慄安整個人看起來搖搖欲墜，基本已失去了閃避能力。隨即他也不再閃避，用雙手護著頭，死死瞪著對手。那種感覺像被圍城後堅守的士兵，彈盡糧絕，仍然不願意放棄。
“慄安他……”
這場擂讓李謹侍心裡一陣抽搐，他感覺有些東西快要不受控制，快要湧出眼眶。
慄安除了跟他在同一個社團練拳，連朋友都算不上，可是……可是就算這樣，他也不得不佩服跟對手拼殺的慄安。
這才是真正的拳手……
他越發為過去的自己感到羞愧，一次次像懦夫一樣顫抖，想過在擂臺上逃跑。而慄安……明明面對比他水平更高的對手，卻永遠全力以赴，一步也不願退讓。
“慄安的全身防守是關門防守，沒有用十字交叉。”
這時，張嘉爾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面若寒霜的張嘉爾，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可是李謹侍能聽出來，她此時在努力隱藏自己的情緒。
很久之前，他就注意到張嘉爾有個小習慣，每次當她想隱藏什麼情緒的時候，嘴唇兩側的筋肉會不自然的緊繃。
“關門防守……十字交叉？什麼意思？”
李謹侍困惑地看著張嘉爾，他沒明白這兩個防禦姿勢有什麼區別。
“十字交叉雖然防守效果更好，但雙手在臉前交叉後，基本就很難在進攻了，就像把自己當成一面牆壁。而關門防守，雙手併攏擋在臉前， 雖然防守效果比十字交叉差，但代表他還想進攻，就像一隻蹲下的老虎在伺機而動。”
“進攻？”
這種時候？
李謹侍有些不相信，可張嘉爾的話音剛落，只見慄安在擋下對手的攻擊後，大吼著用手背頂著對手的拳套往前。
對手陷入了攻擊後的僵直中，又被他的氣勢震懾到，有些不知所措。這時，慄安一記整個人的重心壓在左腳上，猛地扭腰，右膝正向抬起，整條腿從四十五度划向空中。
他那麼胖，掃出這記高掃時，重心卻非常穩。整個條右腿如一柄鐮刀，脛骨不偏不移地斬向對手的臉。
“碰……”
對手睜大雙眼，有些不敢相信地倒向地面。裁判很快走到他對手跟前，開始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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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李謹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感覺此時在擂的不是慄安而是他自己，此時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替慄安鼓勁。
“4——5——6——”
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被慄安的努力感染，越來越多的人站了起來。整個隼之團，凝視擂臺時眼中都有淚光在閃爍。
“7——8——”
然而裁判數到“8”時，慄安的對手還是站了起來。那一瞬間，李謹侍以為慄安會失望，卻在慄安臉上看到了興奮。
裁判一宣佈比賽繼續，他便朝對手衝去，兩人重新開始最後的廝殺。
最終，木魚敲完了最後十秒，賽場的鐘聲響起，比賽宣告結束。裁判拉著慄安和對手走到擂臺中央，等待下面評分裁判給出最後的比分。
慄安明顯技術和身體素質都遜色於對手，可從來沒有示弱過，一直戰到了最後。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此時，全場已有半數的人站了起來，開始大呼小叫地為他喝彩。
儘管這些人大多不知道慄安的名字，儘管在這之前，從來沒人看好他。
短暫的等待後，評分裁判朝現場裁判亮了寫有最後評分的評分板，比賽結果即將揭曉。
為了調動氣氛，站在擂臺中央的主持人拿著麥克風大喊：“這場比賽獲勝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