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的話讓李謹侍和楚玉都陷入沉默中，他抿了一口咖啡繼續道：“越來越多的人，不願意專注做好一件事，工匠正在消失，更多的人像機會主義者，總是在追趕時下的熱門。越來越多的人，不再忠於愛情，對於出軌他們甚至沒有絲毫愧疚，甚至能在自己的小圈子裡談笑風生，唯一的擔心的只有被發現。”
“因為信任太過昂貴，無論對人或事都一樣，選擇信任就像一場賭博。信任選擇的事業，傾其所有，一往無前，依然可能落得一無所有；信任一段愛情，繁華三千，只為一人飲盡悲歡，依舊可能落得曲散人終。”
聽到這裡，李謹侍感覺心裡在震盪，好像許多一直相信，一直堅守的東西，在被外來入侵者猛攻。洛很快又繼續道：“但像這樣害怕受傷的苟活就是對的嗎？無論是誰，人都只活一次，就算最後微小如塵，也該活得認真！”
洛沉也沉默了幾秒，他似乎意識到情緒有些太激動，有些不好意思道：“對不起……我失態了。”
“不……沒有，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李謹侍也被洛弄得有些激動，他看著洛，突然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我沒有像你一樣，認真思考過那一切發生的原因，但這個時代……好像選擇信任，活得認真的人，就像是異類……無論什麼地方都在宣揚及時行樂，遊戲至死。”
“謝謝。”洛讚賞地看了李謹侍一眼，“我沒辦法改變每個人的想法，更沒法強行扭轉時代的浪潮，但……就算是能盡一點微薄之力，讓世界更多地方聽到我的聲音，接受我的觀點，我也心滿意足了。”
“你真的很厲害……換做是我……別說去做這些，連想都沒想到過。雖然我們年齡差不多，但好像……根本不生活在一個世界。”
李謹侍有些感嘆。
“我才沒有什麼厲害的，只是害怕孤獨罷了。在我看來，廉價的誘惑就像是喪屍病毒，正透過網路快速傳播，原本就昂貴的信任，更加不被人待見。如果大部分人都變異，我們這種少數派便會成為異類，在這個世界只會越來越孤獨……你可以當作，這只是我的任性，我的自私。”
“可是就算這樣，你真的一定要做自己不喜歡的音樂，一定要放棄格鬥，放棄所有愛好才可以嗎？”
放棄格鬥？
聽到楚玉的話，李謹侍心裡一怔，有些搞不清狀況。
“格鬥在國內的流量太小，就算這幾年在蓬勃發展，相對於音樂，願意關注的人也只是九牛一毛。”
“可是……在美國，在日本、泰國，格鬥非常風靡……你仍然有機會讓更多人……”
楚玉仍然不甘心。
“這些國家看格鬥賽事的人是很多，但就算是嘴炮，就算是蜘蛛，人們在意的也只是他們在場上的表現，而不是他們說過什麼。對於觀眾，他們和馬戲團的小丑沒有區別，人們只想要一場血肉橫飛的比賽，而不是聆聽他們的聲音。”
“因為這樣你就要放棄格鬥？”
李謹侍瞪著洛，不知道為什麼，他為這個只見過兩次的人感到難過。格鬥的世界，讓他找到屬於自己的一片天，這裡遇到了許多有趣的人，可是只對洛有這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是。下週跟你的比賽，算是我跟這個舞臺的告別賽，今後我會把更多精力投入商業音樂中。”
“你在說什麼蠢話！”李謹侍情緒不受控制的大叫出聲，咖啡館瞬間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難道你認為拳手就比樂手低了一等嗎？你要影響力？那李小龍算什麼，阿里又算什麼？這個世界人有無數人，因為他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而更認真的活著！”
洛凝視他的目光，許久之後才嘆口氣道：“我做不到阿里和李小龍做到過的事，這個時代應該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他們。”
“你都沒有試過，怎麼會知道？如果……如果你真的愛格鬥，那你現在只是個在逃跑的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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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的神情一怔，突然笑了，只是這次任誰都看得出，笑容中的悲傷。
“就算是吧。下週的比賽別讓我失望，希望你能揮出比我更重的拳頭，如果你真的有那麼熱愛格鬥。”洛說完，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下午還有排練，我先走了，你們再聊一會吧。”
他留下李謹侍和楚玉，去櫃檯結了賬，然後獨自離開了咖啡館。
整個過程，李謹侍一直攥緊拳頭瞪著洛，瞪著他的背影從咖啡館的玻璃門消失。楚玉似乎被這樣的李謹侍嚇到了，不停拉著他的手臂讓他冷靜下來，他卻不為所動。
“什麼想讓更多人聽到他的聲音……他就是膽小鬼……只有膽小鬼才沒有勇氣堅持做自己想做的。”李謹侍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此時他感覺這個世界有另一個自己正在消失，“這一場，我會告訴他什麼才是真正的熱愛。既然願意選擇信任，既然願意為選擇的東西一往無前，那也應該相信它能帶給自己成功！連夢都不敢，不是膽小鬼是什麼！”
此時，門外的洛打了一輛車，準備去排練室。可是自從離開摺疊咖啡館，他便一直在回味李謹侍說過的話，就算坐上計程車的副駕駛位，也依然久久不能釋懷。
“做到像李小龍一樣的事嗎？我已經過了幻想的年紀了。”
他低聲自言自語著，出神地看著面前的擋風玻璃。這時，司機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聽到你好像在說，過了幻想的年紀？”
司機是個大大咧咧的大叔，聲音和人看起來的感覺很相似。只是聽到這個陌生人突然這樣問自己，洛有些不意外。
“嗯……”
“哎……大叔我不是倚老賣老啊，我像你這樣的年紀，當然沒想過你們想在想的那麼多事。那會就知道泡妞，就知道每天下班去找樂子，但那個時候的我們過的可比你們快樂多了。”
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對司機大叔笑笑。
“那個時候，我們也不會去想自己做的到什麼，或者做不到什麼，只知道想做的事就去稀裡糊塗地做了。但後來呢，有些現在看起來根本不可思議的事就是做到了。”
說著，司機大叔解鎖手機屏，給洛看了一張照片。那是一張看起來有些年代的照片，上面有個如花似玉的少女。在那個PS和各種濾鏡還沒誕生的時代，照片還是真實可靠的，而照片上的少女，屬於那種看上一眼目光便無法移開的女神。
“嘿嘿漂亮吧？這是我老婆。當年啊，追他的人可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但最後呢，我這個連個正式工作都沒有，長得也不怎麼樣的窮小子，靠攢錢買的一隻手錶就把她追到了。”
“那你也挺厲害的。”
洛禮貌地接話道。雖然他跟這個大叔萍水相逢，但不知道為什麼，此時他覺得這個人挺有趣。
“哈哈，那當然。不過大叔想說的是，有時候想太多，一些本來能做到的事都做不到了，以前追我老婆的那些帥哥就是。人呢，有時候像我一樣啥都不想，就悶著頭往前衝，反而能創造一些奇蹟。”
“奇蹟嗎？”洛看著窗外，街道和行人正飛速而過，每一秒的畫面都在變成回憶，“真像他會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