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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遲到的正義8

藤安彤帶著雲中劍抵達宸粼帝國的帝都雲翔已經是兩個月之後的事情了,因為照看葉心笛的傷勢她在烏月耽擱了一些時日。

葉心笛在能夠下床行走之後就離開了雲中劍的臨時駐地。她臨別之前向藤安彤略微表達了一下感謝之心,當被問及自己的去向後,坦率地表示將會回到朔方去。

對於之前的恩怨,葉心笛覺得再怎麼去提都沒有意義,而且在復仇失敗之後經歷了一遭生死關頭的來回,她此時看起來萬念俱灰。藤安彤想要安慰她一番,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最終兩人只能匆匆作別。

率領雲中劍返回帝都的路上,藤安彤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她總想到那一天自己和病床上的葉心笛的對話。關於帝國朝廷上下的討論,在荒蕪內部也不是沒有過,即便是在宗主會中也有一些不同的聲音。大宗主力主與朝廷維持合作,走內部匡正的路線,這樣的意見在荒蕪內部佔了主流,藤安彤以及雲中劍的絕大多數人都是認可這種做法的。

當然也有一些人認為帝國的腐化是必然的,因為自大帝開國以來已經數百年了,除非出現大刀闊斧的改革,否則很多問題都是積重難返的。荒蕪四部分駐東南西北,西部的火部之中持有這種意見的成員最多。

藤安彤一直覺得只要雲中劍還能以御武司的名活動,只要宸粼律法還沒有被褻瀆,那麼大宗主所堅持的路線是沒問題的。荒蕪可以依靠自身在江湖中超然卓絕的影響力對朝廷的諸多方面進行規正,雲中劍也可以在非常時期以雷霆手段解決一些嚴重的問題。

但這些都必須建立在一個前提下,那就是帝國的統治者仍然願意接受來自江湖的約束和雲中劍的督察。這一次烏月提刑司審判王侗的事件讓藤安彤感到非常不安,皇帝的介入讓本來可以簡單執行的正義變得復雜又莫測。

回到帝都,藤安彤最先打聽的事情就是關於王侗的審判,這是她最為關心的事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她和葉心笛打的一個賭。藤安彤賭王侗會得到應得的制裁,正義和公理依然存在於宸粼的朝廷,律法的威懾力依然有效。

雲中劍留在帝都的人員給她帶來的訊息,審判還未進行,王侗仍然被關押在天牢中,等候數日之後的殿前御審。

回到御武司上繳了排遣烏州的回令,藤安彤別無事情可做,她只能等待,並期盼一切能夠順利如願。然而京城之中卻風傳一種聲音,說王侗早已得到秘密赦免,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只是為了平復人怨而演的戲。

藤安彤不知道這種傳言是從何處傳出的,又有和根據,帝都的錦衣衛抓了幾個胡亂說話的人,但又得不到什麼結果。

離審判的日子越來越近,藤安彤內心的不安也越來越重,這種不安直接反映在了她練刀時屢屢出現不符合水準的失誤。

雲中劍上下敏銳地感覺到了他們的指揮使最近有些不在狀態,從烏月回來的那批人自然是知曉緣由的,留在帝都的那一些則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藤安彤也聽到了部下們私下的討論,她出奇地沒有選擇立刻制止他們,這對她來說是很特殊的,因為以往的時候但凡她聽到雲中劍內有什麼不當的言論都會立刻責令他們收斂。

因為過去那些時候她都很清楚自己的立場和心,而這一次她自己心中也有些動搖,葉心笛的那些話在她心中埋下了一顆緩緩發芽的種子。

審判的那一天藤安彤率領一小隊雲中劍在殿外臨時充任護衛,與宮中的禁軍內衛相對而立。披著白袍的雲中劍和黑盔玄甲的禁軍形成了兩道色彩分明的人牆,無資格入殿的官員們被這兩道人牆隔斷在殿外。

大理寺和提刑司的人帶著王侗來到了大殿,藤安彤看到王侗的樣子時心中忽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因為王侗此時看起來完全不像在烏州提刑司公堂時那樣落魄。他的頭髮不再披散蓬亂,而是著冠束髮,穿著一身乾淨考究的衣服,顯然提前得到了沐浴和換裝的待遇。這個樣子的王侗幾乎無法讓人聯想到階下囚,藤安彤只能安慰自己說這是因為要面見陛下所以才必須弄得得體一些。

審判由皇帝親自主持,刑部大理寺和提刑司的官員們陪侍在一旁,雖然陣容華麗森嚴,但在氣勢上就已經比烏月提刑司的那場審判溫和了不少。皇帝對王侗的稱呼仍然是“卿”,而王侗則是自稱“罪臣”。

藤安彤站在殿外,與審判的核心人員們隔得很遠,她需要非常努力地集中精神才能聽清一些審判的內容,然而沒過多久她就不願意再聽下去了,因為這場審判的內容讓她感到很失望。

皇帝形式化地詢問了一些關於南州的情況和淨邪思會所犯的錯誤後,張贇瑾再代表烏月提刑司呈上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證據,幾乎將責任全部都引到了已經死去的上官躍雲和宋久合身上。與其說這是一場對王侗的審判,不如說是對上官躍雲和宋久合二人的鞭屍。

藤安彤在殿外聽著這樣的審判,感到心中的熱血一點一點涼下去,她其實很想立刻離開這裡回到雲中劍的官署內悶頭大睡一覺,無奈今日的護衛任務是御武司代傳的皇帝的旨意。

這對藤安彤來說簡直是一種凌辱和折磨,她在心中苦笑著承認葉心笛是對的,葉心笛對朝廷的看法比她要深刻透徹得多。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殿內這場溫和的審判已經接近尾聲,張贇瑾對王侗幾乎是完全的包庇,很多在烏月提刑司時被揪出來的對王侗不利的罪名都被他隱藏了,而且這一刻也不會再有第二個葉心笛跳出來當庭指證王侗。

藤安彤努力地維持著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的悲憤之情溢於言表。她與對面的禁軍統領對視著,對方那張鐵盔下堅毅冰冷的面容能夠讓她最大程度地保持冷靜。

皇帝最終經過了深思熟慮,給王侗的處置是削職下放,沒等他宣佈完全,張贇瑾等一批人就忙不迭地下跪拜謝口稱萬歲仁厚。

最後,王侗等人一同辭謝退朝,他在張贇瑾的陪同下走出了大殿,在經過藤安彤身邊時略作停頓,用不無得意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喲,這不是雲中劍的安左使嗎?”張贇瑾假客氣地打招呼,“之前實在是不好意思,上頭催得及,本官就沒有等候你們一同啟程先行一步了,安左使不要放在心上。”

王侗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意,對藤安彤說道:“安左使,之前在烏月多謝你出手相救,若不是有你一身好武藝,我哪有今天?改日我該請安左使一頓好酒好飯。”

藤安彤冷冷地面對著他們,她放在背後的雙手互相絞在一起,她怕自己一放開就會忍不住拔刀的衝動。

對面的禁軍統領用警示意味的眼神注視著她,他明顯感受到了藤安彤身上漸漸漫起的殺氣,他用微微搖頭的動作和眼神勸藤安彤不要這麼做。

“告辭,告辭。”張贇瑾和王侗笑嘻嘻地離去了。

雲中劍和禁軍的護衛任務到此為止,兩邊自行解散,禁軍按例送雲中劍一行出宮城。走在紫宸殿和太初門之間長長的御道上,禁軍的統領對並肩而行的藤安彤說道:“安左使,感謝你之前的剋制,讓我不至於太難做。”

“將軍客氣,方才多謝將軍警示在下。”藤安彤淡淡地回應道。

“畢竟是在皇宮之中,陛下面前,一切都得按制度來辦。”

“此言有理。”藤安彤輕輕一笑。

禁軍送雲中劍到了太初門,再往外就是甕城和外城了,禁軍統領遂在此與藤安彤辭別。兩人正在互相行禮之際,忽然聽到太初門外傳來一聲慘叫,禁軍與雲中劍紛紛警惕地握起了槍和劍。

“有刺客!”禁軍發出喊聲。

統領與藤安彤朝太初門外的甕城望去,只見一名蒙面的青衣女子手持弧刀,已經砍倒了張贇瑾,第二刀直取王侗的後心。因為一開始張贇瑾在前頭阻擋了片刻,王侗得以跑出一點點距離,那名女刺客的刀在後頭追來。

禁軍們訓練有素地從兩側往前衝去,那統領卻明白這樣子要救人是根本來不及的,好在他私下練就一手例無虛發的飛刀,即便無法一擊制服那名女刺客,也可以暫時阻擋一陣為王侗跑到禁軍們的保護範圍內爭取時間。

統領閃電般甩出了三把飛刀,分別取那刺客的雙目和右肩,出手的那一刻他心中便有了八成的把握。飛刀去勢如電,而那刺客全副心神都在王侗身上,根本沒有提防。

三把飛刀在半空中忽然各自一震,像是被什麼同樣快速飛行的東西擊中後偏離了方向,鐺啷啷幾聲先後落地。禁軍統領呆怔住了,王侗在之後被那名女刺客一刀貫穿了後心。

“休放跑那刺客!”藤安彤對雲中劍們命令了一聲,十餘襲披著白袍的劍士就湧上前去,他們很快超過了身著甲冑行動不太迅速的禁軍。

藤安彤隨後也準備跟上去,那位禁軍的統領卻在後頭喊了她一聲。

她回過頭,看到對方正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枚五色石彈端詳,並且臉色越來越凝重。

“安左使,剛才是你用飛石打偏了我的飛刀吧。”禁軍統領不冷不熱地問道。

藤安彤露出了歉疚的目光,道:“或是誤中,或是我與將軍不謀而合。”

“哼,行了,你不是一個擅長說謊的人。”禁軍統領臭著臉撿回了自己的飛刀,隨後將三枚五色石拋給了藤安彤,“這東西你還是自己收好吧,禁軍收隊!”

“多謝將軍成全。”藤安彤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那位禁軍統領擺了擺手,帶著禁軍士卒走遠了。

藤安彤轉身追趕雲中劍的隊伍,路過地上的兩句屍體時,她莫名地感到開心。

葉姑娘,雖然我們的打賭我輸了,我仍相信正義的存在,雖然可能有點遲,但至少它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