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蕪的試練之塔第一層守關人是負責心術授業的教席白業,這位看似平易近人的教席在點算出試練者的人數後才給出了考題,儘管之前嘴上說著不希望在第一層就淘汰參與者,但他在出題的瞬間就已經註定了這一關不可能被全員透過。
“諸位可以看見,這一層的橫樑、立柱四處掛滿了各種各樣的風鈴。”白業說著抬手示意眾人環顧四周,“這些風鈴兩兩一對,形制各不相同,被分散掛在這一層的各處。接下來我宣佈試練開始之後,諸位可以隨意取走風鈴,但每個荒蕪成員最多只能攜帶一枚風鈴,允許拋棄、替換已有的風鈴。最後,當兩個人攜帶同樣的風鈴來到我面前時,則視為透過第一層的考驗。”
“白教席,風鈴的作用應該不僅僅是這麼簡單吧?”人群之中有人問道。
白業捻著下巴的短鬍鬚笑了笑:“當然,風鈴的作用將貫穿整個試練全程。首先,取得兩個風鈴並來到我面前的兩個人將被視為在這次試練中成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同伴。換言之,兩個人在接下來的試練中將‘同生共死’。其次,唯有將兩個一樣的風鈴交給最頂層的範總教頭,才能夠算完成整個試練,所以在中途失去風鈴也將被視為遭到淘汰。好心提醒諸位一句,上層的考驗中將有守關人針對你們所攜帶的風鈴佈置機關難題。”
白業話音未落,前來參加試練的年輕人們已經炸開了鍋,白業定下的這個風鈴的規則等若完全顛覆了以往他們對考驗的認知。與過去單打獨鬥不同,這一次的試練將會因為風鈴而與另一個人結伴同行,甚至要共同為彼此的失誤嚐到失敗的滋味。
“怎麼辦?這一次試練要我們結伴而行。”言瑜兒朝藤以寧斜了斜眼睛,“找兩個一樣的風鈴並不難,難的是找一位同路人啊。”
藤以寧輕輕“嗯”了一聲,看了看旁邊的其他人,對言瑜兒說道:“看起來大家都已經在找伴兒了……”
“言姑娘,你和以寧是舊識,我看你們感情也很好,不如你們就湊成一對吧。”終陵棄忽然發聲提議道,他看其他人陸陸續續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不免為藤以寧有些感到著急。
言瑜兒雙臂抱在胸前,對終陵棄說道:“能和以寧搭檔自然很好,不過終公子,你有為自己考慮過嗎?”
終陵棄一陣沉默,沒有回答她。
“白教席說了,這裡一共有四十三個人,兩兩結伴的話勢必有一個人會被丟下。終公子你是外人,若是不能和以寧組隊,這裡還有誰會接納你呢?”
藤以寧側目看向終陵棄,發現他正望著遠處。
“那位白業先生也說了,結成同伴的兩個人同生共死。”終陵棄緩緩說道,忽然握住了藤以寧的手,“以寧已經是第三次參加試練了,我希望她這一次能夠登上塔頂。”
“終陵棄……”藤以寧心中一驚,但手上並沒有掙扎,只是詫異地望著他。
“言姑娘,我對自己的本事沒有自信,不想拖累以寧。”終陵棄將藤以寧的手交到了言瑜兒的手中:“何況我本就是外人,荒蕪宗的試練對我來說算不上意義非凡,所以即便在第一層就止步我也沒什麼不甘心的。以寧就拜託你了,祝你們二位攜手登頂!”
言瑜兒知道他心意已決,便不再多說什麼,她拉著藤以寧的手說道:“終公子,就算你不拜託我,我和以寧也一定會盡力而為。不過有一句話你說錯了,你既然帶著我們宗的未隱寒鋒,就不要太把自己當外人了。”
終陵棄愣了一下,隨後點點頭說了聲“好”。
“那我們就先走一步了。”言瑜兒此時初次顯出了她行事雷厲風行的氣魄,率先去尋找風鈴了。
“終陵棄,你……竟然不願意和我一起爬塔。”藤以寧留在原地,幽幽地嘆了口氣。
“哪怕我再強一點點,我都會和你一起爬的。”他歉疚地說道,隨後慨嘆了一句:“真是有種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原來柳安痕柳安緒前輩他們教我勤勉武學都是一番苦心,只不過平時安逸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麼特別,可是到了臨陣就會念起這些教誨來……”
藤以寧看他露出惋惜的表情,哭笑不得道:“你能這樣想,倒也不錯。不過你怎麼光提柳氏劍宗的兩位前輩,莫非就記不得我勸你的好?我明白了,傳功授劍的恩情跟我那點不值一提的東西比起來自是強上百倍。”
“唉,你可別這麼說。”他被擠兌得有些窘迫,“柳氏劍宗兩位前輩傳我武功授我劍術,固然於我有大恩,但我也一直記著你幫我的那些事……烏月城中客棧、江邊漁家……我都記得的。”
藤以寧心中感動,面上卻不顯出來,刻意傲然道:“諒你也不敢忘。”
“不敢不敢。快去吧,言姑娘在等你取風鈴呢。”終陵棄笑道。
“好,你就和周公子在下面等我們的好消息。”她朝終陵棄揮了揮手,轉身奔向等候在不遠處的言瑜兒。
除去終陵棄,進入試練之塔一層的其餘四十二名荒蕪已經各自兩兩組成隊伍開始尋覓一樣的風鈴。一時之間四周鈴聲叮叮噹噹響個不停,終陵棄孤零零地一人站在原地,看著一道道閃轉騰挪飄逸非凡的身影從眼前掠過,他忽然覺得很不自在。
儘管言瑜兒和藤以寧都沒把他當外人,但他自己心中始終還是存有芥蒂的,背後那把屬於荒蕪宗第七位宗主的古劍此時彷彿也有千斤之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所有人都已經取到了風鈴得到白業的許可登上了前往第二層的階梯。藤以寧和言瑜兒走在了最後一批,終陵棄目送她們二人登上樓梯後,便轉身想要離開。
“那位朋友,且留步。”
終陵棄站住了,奇怪地轉身看著喊住了自己的白業。
“白先生。”他見白業朝自己走來,忽然想起對方在荒蕪宗內也算一位德高望重的教席,趕緊恭敬地向對方行禮。
“客氣,你似乎不是荒蕪宗的人。”白業微笑著問道。
“晚輩確實不是荒蕪中人。”他老實回答道,“晚輩只是聽以寧說了荒蕪宗一年一度試練之事,斗膽冒昧前來……”
“可是你卻揹著我們荒蕪的名劍。”白業搖了搖頭,“我想這把劍如果不是贗品,那閣下一定已經得到了它的認可,因為沒有人能夠從荒蕪宗偷走這些古劍。這樣一來就讓白某很傷腦筋了。”
終陵棄不解其意:“為何……”
“荒蕪名劍即是宗主象徵,閣下帶著未隱寒鋒,便是扶搖宗主。”白業認真地說道,“但閣下卻自認為不是荒蕪中人,那麼閣下何以能夠持有這把劍呢?”
終陵棄呆呆地望著他,不知該作何回答。
“不如這樣好了,你也上二層去吧。”白業笑眯眯地說道,“若是你能登上塔頂,也不枉未隱寒鋒選擇你作為主人。”
終陵棄才明白原來白業是要對自己格外破例,允許自己單獨參加荒蕪宗的試練。
“白先生,這樣真的好嗎?”終陵棄猶豫地說道,“您先前已經說過,此次試練必須結伴參加,此時為我改變規則,恐怕先行的那些荒蕪遊俠們會有所不服吧。”
“我之前說的是荒蕪遊俠必須如此,你自認外人,便可不受此限制。”白業似乎料到了他會有此擔憂,毫不遲疑地將理由拋了出來。
終陵棄心想,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自己今日將一試荒蕪宗的二十七層塔試練,白業如此好意,自己豈能再推脫畏縮?
心意已定,他謝過了白業,便朝二層的階梯奔去。
“等等。”白業再次喊了他,指了指四處的風鈴:“你也帶上一對風鈴。”
終陵棄雖然不理解自己單獨一人白業還要自己帶上一對風鈴的用意,但他依然照做了。沒用太多功夫,終陵棄找到了一對風鈴,將風鈴系在腰帶上,快步登上了通往二層的樓梯。
白業望著終陵棄的背影,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