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背影一頓,他似乎沒想到終陵棄會這麼說。
終陵棄用劍指著那三個帶傷的刺客:“你不願意交手要走很容易,我自認攔不住你,可他們呢?我可以不吹牛地說,方才我也未盡全力,現在仍留有餘手。”
“那你想怎麼樣?”黑衣男子微微回頭,用充滿威脅意味的目光瞥向終陵棄。
“我想換閣下一個承諾。”終陵棄說。
“承諾?”黑衣男子啞然失笑,“可笑,你會相信刺客的承諾?”
“我曾經認識幾個刺客,其中不乏有一諾千金之人。閣下說的那番話讓我覺得你是特殊的人。”終陵棄認真地說道,“我的要求很簡單,希望若是我那位朋友落到淮安分渡手裡,閣下能夠幫我照顧一下,不要對她太過分。”
黑衣男人聳了聳肩,坦誠地說道:“你如此在意她,我們若是能拿她做誘餌,豈不是更好?你憑什麼相信我答應你就會做到?”
“閣下搞錯了。”終陵棄說,“我的意思是請不要虐待我的朋友,至於威脅我的事情,儘管放馬過來。另外,請替我帶話給淮安渡司,東南之地畢竟是荒蕪宗勢力最強大的地方,希望他能好好考慮分寸,不要步烏月和越安兩處分渡的後塵。”
“我們淮安渡司是不會在意敵人的威脅的。”那個矮子冷冷地說道,“同樣我們也不懼威脅。”
“這不是威脅。”終陵棄從自己右臂衣袖的夾層中摳出了那枚扳指,“這是來自烏月渡司的忠告。”
“什麼……你……”矮子和魍魎望著他手中的那枚扳指,露出了無比驚訝的神色。
黑衣男子也看清了終陵棄手中的扳指,他神情變化了好幾下,最終慎重地點了點頭:“好,那我們在淮安恭候大駕。”
終陵棄收起長劍,站在那裡看他們四人遠去。
“終大哥,你還好嗎?我之前沒有傷到你吧?”慧一等那些人走遠之後對他關心地問道。
“我沒事,多謝你剛剛幫忙,不過……你那股灼熱的內力是怎麼回事?”終陵棄疑惑地看著他,“我在寒林寺沒見到有僧人習武的,你的身手……”
慧一回答道:“寒林寺原本是有武藝傳承的,但是從先師空天方丈開始就禁止寺裡的僧人學武,但不知為何師父圓寂之前卻唯獨將武功傳了我一人。終大哥,我們兩個人得到武功的方式其實沒什麼區別的。”
終陵棄聽他這麼說之後立刻恍然,慧一深厚的內力也是他的師父空天大師臨終前傳給他的,與柳安痕前輩傳自己陽劍勁如出一轍。
“空天大師想必是世外高人,你得了他的傳承,應該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吧?我和以寧肉眼凡胎,之前都沒發現你原來身負武藝。”終陵棄自嘲地說道,“你說空海大師早就料到我們此行有劫難所以讓你來,就是這個意思嗎?”
慧一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這樣猜測。終大哥,我的武功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麼厲害,師父雖然把他畢生的內力傳給了我,但卻沒有傳我什麼招式。我這些年自己閒時琢磨過幾次,練出來也是不成樣子的功夫。何況若是執著於追求武功,就和修禪這件事相悖了,所以我其實也沒怎麼勤練過……”
終陵棄愣了一下:“那你之前……”
“只不過是藉助終大哥你來把我的內力傳遞出去而已。”他苦笑了一下,“其實終大哥你剛剛不該放他們走的……那四個人都不是庸手,讓他們回去養好了傷做好了準備,到頭來吃苦的還是終大哥你。”
終陵棄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他橫豎也沒有完全的對策,調侃道:“小師父前日還阻止我打殺,怎麼到了這裡突然就明白事理了?”
“對一般鬧事的百姓和對惡人能一樣嗎?”慧一嘆氣。
終陵棄驚訝地“哦”了一聲:“原來佛也不是真的不殺生?”
“降妖伏魔是允許的。”
看到終陵棄若有所思的樣子,慧一忍不住笑了出來:“你怎麼還有心思想這些,你既然那麼在乎藤右使,一開始別離開就好了。對了,那個黑衣刺客說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終大哥……”
他打斷了慧一後面的胡話:“我們快回淮安吧,不知道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直接回淮安,還是去一趟蘇山?蘇山離這邊不遠的。”慧一問道。
一開始終陵棄和藤以寧的計劃就是遊玩蘇山之後直接北行,只是被後來的事情打亂了部署。
“也好,那就去一趟蘇山。”終陵棄點頭。
兩人策馬往北郊的蘇山趕去,抵達之後直奔半山的那片竹海。回到早上發現潛龍門遭遇伏擊的地點時,終陵棄的心迅速地沉了下去,因為這裡除了早上的屍體之外,又添了幾具心的屍體,有幾個甚至是他在臨雅堂見過的熟面孔。
“打鬥一直往林子深處延伸了。”慧一觀察了痕跡說道。
終陵棄沿著小徑往深處跑了一陣,終於在竹林之中發現了一個木屋,他想這應該就是潛龍門的傅西平和燕少樺最初囚禁那個擒獲的忘川刺客的地方。
四周感覺不到任何人的氣息,終陵棄大膽地上前推開了木屋的門,屋裡的景象再次對他的心靈產生了一陣強烈衝擊。
木屋內空空蕩蕩,只有三根豎著的木樁,每一根木樁上都有一個被捆綁在其上的死去的潛龍門弟子。
這三個人身上千瘡百孔,顯然是被抓住後受盡了刺客的折磨而死,三人死前的表情都極度痛苦扭曲。
慧一進來之後看到這一幕,低下頭默唸心經,終陵棄轉身不忍再看,他默默祈禱藤以寧不要有事。
“至今沒有看到餘掌門,終大哥,不必太過悲觀。”慧一安慰道。
“是,但是很顯然餘掌門帶著弟子在這裡又吃了不小的虧。”終陵棄說道,“淮安分渡的刺客下手好歹毒,他們與潛龍門的仇恨難道比與荒蕪的仇恨更深嗎?”
“忘川各分渡各自為政,或許淮安分渡對越安和烏月兩處分渡的遭遇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但是潛龍門惹的是他們淮安分渡的人,這才遭來了如此瘋狂的報復。”慧一猜測道。
終陵棄認為他說的有道理,他嘆了口氣:“這麼說來,這倒是像淮安分渡和潛龍門的恩怨,可以寧是不會坐視不理的……算了,我們回淮安看看。”
“淮安畢竟有帝國軍駐紮,刺客真的敢在城裡亂來嗎?”慧一疑惑地說道,“他們兩次選擇在這裡殺死潛龍門的人,或許是因為顧忌這一點?”
終陵棄想了一下,說:“在城裡無法明目張膽動手,但刺客有刺客的辦法……淮安分渡高手如雲,與我們交手的那四個人不在場尚且不把餘恨水放在眼裡,只怕……淮安渡司是個很可怕的人物。”
他早就在心中衡量過,如果淮安渡司與流鴉不相上下,那他依靠未隱和雲體風身或許還有一搏的機會。但是如果淮安渡司超過流鴉,甚至超過銀麟,那這將是一場註定沒有勝利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