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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章 仇人相見

紫宸殿前的御道兩側每隔十步便有一名甲士持戟而立,終陵棄跟在內侍監尹暮的身後朝大殿正門走去。

“請走這邊。”尹暮在臨近大殿前忽然帶著終陵棄轉了一個彎,並沒有走那條登上大殿的漢白玉長階。

終陵棄雖然感到奇怪,但還是謹慎地照做了,也沒有詢問為什麼,只是在心中暗暗猜測皇帝這一次會在什麼地方召見自己。

片刻之前這位內侍監的要人忽然造訪了他們忘川的駐地,向終陵棄傳達了皇帝召見的命令這讓終陵棄非常意外,但細細一想又在情理之中。昨日皇帝已經召見了執金吾,現在又召見他這個新任的忘川首領,一定有什麼重大的決定或者事項要宣佈。

尹暮將他帶到了紫宸殿側後方的朝光殿,這座偏殿門前只有兩個值守的武士,按常理來看皇帝是不太可能在這裡面的。除非是刻意低調行事,不想引人注意。

終陵棄將自己的佩劍交給尹暮保管,進殿面見皇帝。

“你來了啊。”皇帝坐在書桌後,看到終陵棄進來便放下了手中的書卷。

朝光殿遠比用於朝會議事以及接待外使的紫宸殿要小,這裡被佈置成了書房的模樣,皇帝平日散朝之後處理政務一般也在此地。

終陵棄行禮之後便一直跪在那兒,等候皇帝開口。

“你可知今日召你來有何事?”皇帝問道。

“不知。”終陵棄乾脆地回答。

“不妨猜一猜,隨便猜。”皇帝輕笑。

終陵棄沉吟了一下,試著說道:“江湖事。”

“自然是江湖事,否則找你做什麼?繼續猜。”

果然是江湖事嗎?可是昨日召見的卻不是御武司的官員,而是金吾衛的首領,這又是什麼原因呢?終陵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是要我們去對付什麼人嗎?畢竟我們的本行還是刺客……”他說道。

皇帝擺了擺手:“算了,猜不到也沒關係,意思差不多吧。”

終陵棄眼神一凜,抬起頭來看向皇帝,發現他的眼中正帶著一絲無可奈何。

“是關於荒蕪宗的事情。”皇帝終於開始向他展現自己的意圖,“如今荒蕪宗已經從御武司之下除名,不再算是朝廷管理的江湖組織,但它的成員仍然遍佈天下,這一點你知道嗎?”

終陵棄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

“朕覺得荒蕪宗的人員流動性太高了,又都是些身懷技藝的武人,長此以往恐怕不利於帝國長治久安。”皇帝繼續說道,“過去的時候他們代表朝廷執法江湖,出於行動方便需要,在帝國四方都設立了分部和據點,現在這些都應該被取消了。”

終陵棄驚訝地問道:“陛下要取消荒蕪的地火水風四部據點?四部分駐在東南西北四方,最多的有人員上千,現在要將他們全部取締?是不是有點太突然了?”

“朕不覺得有多少突然。”皇帝搖頭,“荒蕪宗不能特殊對待,既然他們恢復了一般江湖組織的身份,就必須按照宸粼的律法來嚴格管理。”

“是……陛下有理。”終陵棄嘴上這般回答,心中卻並不認可。

將雲中劍驅離帝都已經是一件很不合理的事情了,等於是朝廷主動切斷了與江湖領袖荒蕪宗的聯絡,還是在雲中劍本身並無大錯反倒為帝國負有汗馬功勞的情況下。這些日子他們忘川進駐原先雲中劍的駐地,可以明顯感覺到興化坊附近那一帶的商家百姓都對他們沒有什麼熱情。而終陵棄清楚地記得,原本雲中劍在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雲中劍離開後,接受了興化坊夜巡的金吾衛反倒立了幾次功勞,抓獲了幾個偷盜的小賊,原本雲中劍在時這些情況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皇帝的做法,無異於是自毀長城。終陵棄心中這麼想,但卻不敢當著皇帝的面說出來。

“當然朕也知道,荒蕪宗尾大不掉,倉促之間要他們改變也不太現實,那就一步步來好了。昨日朕已經和執金吾打過招呼,從金吾衛中抽調出一支精幹的人手前往朔州,勒令荒蕪地部就地解散。”皇帝淡淡地說道,彷彿在講一件很輕鬆的無關之事。

“荒蕪地部好像是四部中人數最多的一部吧?聽說他們的成員還自發組織過抵抗匈奴入侵的行動。”

“你倒是知道得不少。”皇帝笑了笑,“所以朕決定讓那些解散後無處可去的人直接充入朔州的軍隊,其餘的遣返越州也好,迴歸故鄉也罷,都隨他們。”

“擴充軍力嗎……倒是一個不錯的決定。”終陵棄違心地說道,心中想起蜘蛛對自己說的,虛偽是人成長的一部分,這就是成人世界的規則。

“既然你也認同這件事,那麼南州的風部那邊就交給你去處理吧?”皇帝冷不丁地向他丟擲了一個任務,“你之前不是也跑到南州去參與過處理淨邪思會騷亂嗎?對南州還算熟悉吧?與風部的荒蕪也算舊識,你去告訴他們,一切參照朔州地部的方式執行。”

聽到皇帝一下子就要廢除荒蕪南北兩大分部,終陵棄心裡覺得頗為不妥,這也完全不是皇帝所說的慢慢來的方針,而是一次對荒蕪宗的大舉逼迫。

“臣領命。”但他還是選擇了接受。

“好,那麼勞煩愛卿不辭辛苦,朕已經命破浪軍團準備好南下的船隻,助你們走海路儘快趕到南霽。”皇帝將一封已經用火漆封好的信箋交給他,“這裡面是朕的手諭,你帶著這個去南霽,便如朕親臨。事情順利的話,你們還能趕得上回來帝都過年吧?”

“謝陛下,臣定不辱使命。”終陵棄叩首謝恩。

“很好,下去吧。”

“臣,告退。”終陵棄沒想到自己這邊的召見竟然這麼快就結束了,根據手下的情報昨天蘇蕁和薛遠圖可是足足在宮中呆了三個時辰。不過倒也是了,比起那兩位,皇帝肯定不會對自己更親密,或許也執金吾還能探討一下朝政和時局,但對自己就只能說這些任務上的事情了。

“終陵棄。”皇帝喊了他一聲。

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再次下拜。

“倘若南州的荒蕪風部抗命不從,你應當如何應對呢?”皇帝說話的語氣平淡無奇,但話中所含的深意卻讓終陵棄不寒而慄。

他咬了咬牙,厲聲回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南霽的荒蕪風部若是抗命不從,臣願效古之良使,請長纓縛之以見陛下。”

“不必那麼麻煩了,朕命令你,若是有人抗命,即刻率領忘川,將之就地誅殺。有朕的手諭在,南州的官吏與帝國軍都會配合你的。”皇帝冷冷地說道。

就地誅殺……皇帝和荒蕪宗的關係以及僵到這種地步了嗎?終陵棄覺得難以置信,畢竟半年前雲中劍還奉命南下烏月掃蕩江南三州的不法之徒,看起來與朝廷正處在魚水相歡的蜜月期。僅僅過了這麼幾個月的時間,一切都不同了。

“怎麼?沒聽清楚嗎?”皇帝見他低著頭遲遲不答,略有不滿地催促道。

“臣遵旨。”終陵棄趕緊回答。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終陵棄退出朝光殿,從內侍監尹暮的手中取回了自己的劍,陰沉著臉準備離宮。他走出沒幾步,忽然愣住了,遠遠看見一個人正從紫宸殿側邊的御道朝這邊走過來。

“南郭旻……是南郭旻!”他心中有一個歇斯底里的聲音在大吼。

那個歇斯底里的聲音在叫囂著,要他拔劍。

一旁的內侍監尹暮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奇怪地看見終陵棄的手有些顫抖,他出於好意關切地問道:“終大人,你沒事吧?”

終陵棄回過神來,發覺自己額頭手心以及後背都已經冒出了汗,南郭旻此刻也走近了,他也看到了終陵棄,那雙陰冷的眼中微微有一絲詫異。

終陵棄與他對視,毫不掩飾自己目光中的憎惡之情。

南郭旻沒有同他說任何話,就這麼冷著臉從他身旁走過去了,進入了皇帝所在的朝光殿。

尹暮朝著南郭旻的背影仍在鞠躬,他察覺到身邊這位年輕的副指揮使似乎和繡衣使南郭旻有些不快的過往,他們兩人擦身而過竟然都當彼此不存在一般毫無禮貌與客氣。

“我沒事,尹大人,我先告辭了。”終陵棄深深地呼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狂跳的心臟漸漸恢復平靜。

毫無疑問他剛才是有無數個機會殺死南郭旻的,他手中有荒蕪的名劍未隱寒鋒,而南郭旻是隻身前來,身邊沒有護衛。

報仇只在一念之間,但他剋制住了心底的嗔念,封閉了那個曾經歇斯底里叫喊的少年的聲音。

忍耐,終陵棄告訴自己,他已經不是那個一無所有復仇無望的孩子,現在的他不會僅僅滿足於親手誅殺南郭旻這樣的一時之快。

為精鐵案翻案,為冤死者平反,讓南郭旻在宸粼律法的懲治下身敗名裂,認罪伏誅,這才是他所追求的,這才是真正的復仇。

尹暮望著那個在御道上朝著宮門漸行漸遠的背影,總覺得這個年輕人身上有著一股與年齡不符的陰寒氣息,隱約在訴說一段不為人知的艱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