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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魚餌

入夜,周府上下沉浸在喜宴的歡愉氛圍中,酒香四溢,賓客往來。

佈滿紅綢綺羅的房間內燃著龍鳳喜燭,身著彩雲霞帔的少女安靜地端坐在鋪好了嶄新棉被的喜床前。她頂著綴著金邊的紅蓋頭,一雙細長卻算不上白嫩的雙手乖巧地放在併攏的雙膝之上。

然而洞房內此時卻並不只有她一個人,一個像蜘蛛一樣倒掛在房梁上的人在地上留下一片朦朧的黑影。

“魚餌已經順利進入了宴廳。”

“知道了。”新娘從紅蓋頭下發出輕細且不帶感情的聲音。

“你今天看起來可真美啊。”倒掛在房梁上的男子讚美道。

“你這麼倒吊著,不累嗎?”她問。

房梁上的男子輕笑:“《軍形》有言,所謂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

“我問的是你為什麼要倒吊著,還有,《軍形》裡的這句話根本不是你說的意思。”

洞房外頭傳來了腳步聲,蜘蛛一般的男人留下一句“等魚餌被吃後就動手”後,消失在了房梁上。

洞房外喧鬧的聲音漸漸小去了,此時已經將近子夜,前來赴宴的賓客們相繼離去,宴廳內傳來一聲聲臨行前對新人們的祝賀。

孟漁舟感覺頭頂的鳳冠有些向右歪斜了,但她沒有動手去將它扶正的打算。她在十二個時辰內只進食過一些水果,腹中的空洞感讓她感到安心。她清楚自己應該做什麼,新郎馬上就要來到洞房了,而她所要做的只是等待。

她聽到推門的聲音傳來,有人進屋了。

但腳步聲很雜亂,不止一個人。

“子臺兄,奉節兄,多謝二位送我到洞房,你們請回吧。”

“春宵苦短,仲德兄有此佳人真是羨煞我等,那我二人就不打擾了,告辭。”

兩個人的腳步聲遠去,緊接著傳來的是關門的聲音,屋中僅剩一雙新人。

孟漁舟聽到新郎的腳步聲漸漸靠近自己,她想他一定喝了不少酒,以至於步履虛浮雜亂。

“小舟姑娘,你不要害怕。你嫁入我周家,雖然只能做我的小妾,但我一定會很寵你的。”新郎溫言說道,“比起那些半老徐娘的老女人們,你真是可人得讓我心都要化了。”

遮面的紅蓋頭被掀開的瞬間,孟漁舟看見了新郎的臉。

新郎鬢白如雪,花白的鬚髮下是一張皺紋縱橫、遍佈老年斑的暗黃色的臉。

烏月刺史周仲德,五十七歲,即將步入花甲之年的垂老之人。

孟漁舟,十六歲,豆蔻年華的青春少女。

對於這樁荒唐的婚事,烏月的百姓們私底下多有議論,但今日來宴的賓們卻覺得並無不妥之處。

周仲德自己也對這門一樹梨花壓海棠的婚事很是滿意,他已經娶了一個正房兩個妾室,但都已經年老色衰,而這個突然出現的名叫孟漁舟的少女簡直是上天賜給自己的禮物。他早就調查過這個少女的身世,是芷嵐江邊的漁家女兒,單純得就像一張還沒有沾染過點滴筆墨的宣紙。

“來來來,喝了這交巹酒,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周仲德將裝著酒液的瓢拿到了少女面前,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洞房之外,繡衣使南郭旻和烏州刺史別駕王賢正並肩往宴廳走去。

“子臺兄,說起來我還真是羨慕他。”南郭旻面上帶著醉意,悠悠道:“這麼一把年紀了,還能娶到如此年輕貌美的小妾。”

王賢也有些醉了,哈哈笑道:“奉節兄,何必羨慕人家,以奉節兄你的地位,要娶一兩個小妾有什麼難的?”

南郭旻面上春風得意,嘴上仍謙虛道:“子臺兄說笑了,陛下在看著呢,我哪敢胡作非為。”

王賢拉著南郭旻的胳膊,湊到他耳邊小聲說道:“陛下恩寵著你呢!五年前雲州……”

南郭旻做了一個讓他不要說下去的手勢,兩人相視一笑,各自心中都感到格外的開懷。

兩人互相攙扶著繼續往宴廳走,前頭的道路上卻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人擋住了他們的路。

那是一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年輕人,手裡提著一件用黑布包裹的長條狀的東西。

南郭旻到底見多識廣,王賢還沒有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他已經嗅出了危險的氣息,當即放聲大喊道:“有刺客!”

終陵棄作為一個刺客實在是經驗不足,他選擇了堂堂正正地去堵對手的路,而且還沒有提前做好準備工作——把裹著劍的布給開啟。

當初為了隱蔽,他用黑布將劍裡三層外三層地給結結實實地纏了好幾圈,此時他還沒有來得及把外頭的布給扯開,南郭旻已經一邊大喊一邊回頭就跑。

等到終陵棄終於把劍外頭的布給扯掉時,南郭旻已經跑出去好幾十步遠了。

終陵棄也不理會還呆愣在那兒的王賢,拔劍望著南郭旻追趕過去。

去往宴廳前堂的路被終陵棄攔住,南郭旻回頭自然是跑向了洞房的方向,終陵棄在後頭死命追趕。兩人鬧出的動靜引起了等候在前院的南郭旻的侍衛的注意,這些侍衛也顧不得周大人今日還在辦喜事,抄起兵器就急急忙忙地穿過了宴廳趕往後院。

南郭旻被終陵棄追得走投無路,只好硬著頭皮闖進了周仲德的洞房。他進門正準備向周仲德呼救,然而映入眼簾的一幕卻把他嚇得渾身發抖。

穿著喜服的新娘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匕首正穿過周仲德的喉嚨,鮮血順著匕首流淌下來,淋在新娘雪白的手腕上如同傲雪綻放的寒梅。

“喲,繡衣使大人,你還活著啊。”新娘把匕首從新郎咽喉中抽出來,面無表情地看著新郎摔倒在地上。

南郭旻的喉嚨彷彿被堵住了,他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身後的門忽然被一腳踹開,提著劍的終陵棄帶著一臉殺氣出現在門口。

“小孟……”終陵棄望見握著帶血的匕首的女孩,再看見地上躺著的新郎,腦海中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南郭旻趁著他失神的瞬間,重重地往他懷中一撞,奪門逃去了。

終陵棄被洞房中的場景給震住了,一時竟然忘了去追殺南郭旻。

孟漁舟把頭頂的鳳冠摘下來,隨手丟在地上,然後開始脫自己身上的喜服。她毫不在意地在終陵棄面前展露出自己春山般玲瓏美好的身段,反倒是終陵棄尷尬地抬起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昨夜不是已經看過了麼,有什麼好怕的?”終陵棄聽到女孩不屑的聲音。

他緩緩放下手時,女孩已經不知從何處找來了一領黑色的斗篷披在身上。

“為什麼?”他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不知從何問起,猶豫遲疑後開口僅僅問出了一個為什麼。

女孩沒有回答他,而是靈巧地攀上了洞房左側的窗戶,窗外就是後院的圍牆。她在跳出窗之前回頭看了一眼傻子一樣的終陵棄,然後說道:“南郭旻的侍衛馬上就到,我得撤了,沒時間回答你的問題。”

她的身影消失在窗外,黑色的斗篷完美地融入了夜色。

終陵棄看著洞房內一片狼藉,聽著外頭傳來的吵鬧聲,恍然醒悟過來,趕緊跑向了窗戶。

“站住!”

就在他爬上窗戶時,一名帶甲的武士從洞房門外衝了進來,一邊大喊一邊拔刀撲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