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狼牙棒砸在一面盾面蒙著牛皮的木製圓盾上,發出可怕的聲響,手腕戴著圓盾的武士被狼牙棒下砸的力道壓迫得兩腿打彎,但他終究頂住了這股壓力。
趁著對方的狼牙棒還沒來得及完全收回時,武士用圓盾往前猛頂向對方,同時右手的彎刀砍下對方的肋下。
彎刀砍開了狼牙棒武士的護甲,狼牙棒武士丟下了手中的武器捂著肋下的傷口表示認輸。
腕戴圓盾的武士舉起手中的彎刀振臂咆哮,接受四周圍坐著的匈奴人們的喝彩。
“不愧是被稱為鐵浮圖的武士啊。”伊稚斜讚歎道。
蒼陽公主對這樣野蠻殘酷的表演沒什麼興致,她只是在每一場比試結束時才偶爾會抬頭朝場內看上一眼,其他大多數時候都低著頭獨自想著心事。
勖頓王子倒是很有興致,一邊觀看表演一邊向伊稚斜和牧芝仁勸酒,時不時也會放下酒杯為場中的武士鼓掌喝彩,
牧芝仁發現身邊坐著的終陵棄始終全神貫注地關注著場下的比武,看的出來他很想贏,此刻一直在仔細地觀察對手。
落敗的狼牙棒武士黯然離場之後,圍觀的人群們暫時沉寂了一小會兒,不過他們很快又爆發出了一陣更加激烈的歡呼聲。
在這陣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裡,一個頭戴青銅護額,長髮編成好幾股辮子披在腦後、脖子上有獸牙環飾的武士提著一把三尺牙刀走下了場。
“這個人很有名嗎?”
“當然,鐵浮圖中成名已久的武士達兀,已經在許多屆蒼戈烏爾魯大會上取得四連勝了。”伊稚斜說道,“能夠打敗鐵浮圖的一定是鐵浮圖,雖然對面的條屠也很強,但比起達兀還是差了一些。”
兩個同樣擁有鐵浮圖稱號的匈奴武士在場中相見,他們的對決引燃了會場從祭典開始到現在最高的熱情,也使得比武“浮圖會”實至名歸。
“不管他們之中哪個贏,我準備下一個上場,請殿下恩准。”終陵棄起身向牧芝仁請求道。
牧芝仁說:“即便我阻止你也沒用吧,有把握就去好了,把勝利帶給宸粼。”
終陵棄點頭,看向伊稚斜王子:“能打敗鐵浮圖的未必一定是鐵浮圖,伊稚斜王子,你看好了。”
“拭目以待。”伊稚斜沒有對他狂妄的語言生氣,微笑著回答道。
終陵棄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裝束,回頭衝坐在後面的孟漁舟等人打了個招呼,就率先往浮圖會等候上場的區域走去了。
“這種時候出什麼風頭啊……”孟漁舟對他沒有提前告訴自己這件事感到有些不滿,撅了噘嘴。
“現在只能給渡主加油啦。”阿夜看起來倒是很輕鬆,一點也不擔心終陵棄會出差錯的樣子。
“看到現在這些匈奴武士也沒有特別過人的,他們力量強大,但渡主可以依靠技巧來取長補短吧。”銀麟點評道,“論單打獨鬥,我覺得還是在廣武號上對付過的那些扶桑浪人要更厲害一些。”
這場鐵浮圖之間的較量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分出了勝負,果然如伊稚斜王子所預料的那樣,條屠敗給了經驗更加豐富的達兀,並且他的臂膀上被牙刀砍出了很深的傷口。
達兀以勝者的姿態站在場上,接受著眾人的仰慕和歡呼,這時他注意到了從場外緩緩朝自己走過來的異族年輕人,在略微的驚愕之後嘴角揚起一絲冷笑。
終陵棄進入紅旗圍起的圈子之時有負責在外圍作為儀仗的匈奴武士上前阻攔他,那兩個匈奴武士一左一右朝他截過來,而且沒有任何招呼就直接向他動手了。
那兩個匈奴人對這個來自宸粼的年輕人沒有任何憐憫之心,一上來就是狠辣的招數,但終陵棄的反應出乎他們意料的敏捷,場外的觀眾們還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那兩個匈奴武士就倒在地上掙扎不起。
勖頓王子站了起來制止了其他想要阻攔終陵棄進場的匈奴人,他大聲對眾人宣佈終陵棄是跟隨宸粼使團來到王庭的宸粼武士代表,將和匈奴的武士一較高下。
達兀看到終陵棄站到自己對面,用匈奴語言對他說了一句挑釁的“宸粼雜碎”。終陵棄雖然聽不懂他說的什麼,但從那不善的語氣中很容易就理解了那一定不是什麼好話。
既然語言不通,沒必要開口回應對方的挑釁,終陵棄選擇用動作來達到目的,他以一種對待小貓小狗的姿態朝達兀招了招手。
達兀被終陵棄的行為激怒了,他大吼一聲就衝了過來,牙刀縱劈。
相比達兀的憤怒和自大,終陵棄十分冷靜,以靈巧地閃身避開了達兀的劈斬並順勢來到側面,蓄力一拳砸在他握刀的手腕上。
陽劍勁爆發,終陵棄聽到了對方腕骨發出骨折的聲響,那把牙刀也脫手墜下。
達兀被手腕上突如其來的劇痛給弄得有些神志不清,他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就被終陵棄緊跟而來的一記側身撞給頂翻在地。
終陵棄撞翻達兀之後隨手撿起了他掉落的牙刀,趕上前一腳踏住了掙扎著想要起身的達兀,將牙刀插在了他腦袋側面,刀刃削斷了達兀好幾條髮辮。
“鐵浮圖也不過如此,贏起來也很輕鬆嘛。”終陵棄知道他聽不懂自己的話,所以說完之後故意唾棄地“呸”了一聲。
整個蒼戈烏爾魯祭典的會場一片寂靜,匈奴人們全都不願意相信即便放在鐵浮圖中也是強者的達兀就這樣快速而且毫無懸念地輸掉了比武,還是輸給一個來自宸粼的年輕人。
終陵棄鬆開了腿放達兀爬起來,注視著他用左手託著自己的右腕失落地往場下走去。
圍觀人群的某一處忽然傳來了一陣整齊的喝彩聲,雖然聲音不大,但聽在眾多匈奴人的耳中卻格外刺耳,那自然是銀麟指使她的屬下們為終陵棄發出的喝彩聲。
勖頓王子還沉浸在震驚之中,他也沒料到達兀會這麼快被打敗,比武甚至沒有到多麼精彩的環節,而是在數招之間分出了結果,更讓他覺得可怕的是那個宸粼的年輕武士是赤手空拳打敗了攜帶牙刀的達兀。
伊稚斜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側目看了一眼牧芝仁,發現牧芝仁臉上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得意之色。
是預料之中嗎?伊稚斜有點意外,儘管他之前就有所預感終陵棄可能有些本事,但和如今所展現出的結果還是有些出入的。
宸粼竟有這樣的人嗎?他心裡且憂且詫。
站在場上的終陵棄微笑著朝孟漁舟和銀麟所在的方向揮了揮手,然後轉回身準備迎接下一個對手。其實他自己心裡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輕鬆,達兀之所以會這樣快這樣輕易地輸給自己,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輕敵大意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正是因為意識到匈奴人對宸粼人天然的輕蔑,終陵棄才會故意挑釁他引他失去冷靜貿然進攻,然後用早已預想好的反擊瞬間奪走對方的氣勢。
這樣的戰術能奏效一次,但第二次就未必會再管用了。
“嗚喂!”一個上身赤膊的匈奴人走下場,他的身高異於常人,比方才下場的達兀還要高出一個頭,終陵棄的身高只到他胸膛下方的位置。
他雙手各提一把重刀,下身繫著豹皮戰裙,對終陵棄說了一連串匈奴語。
外圍觀戰的匈奴人們又振奮起來,不知是誰帶頭開始呼喊這個向宸粼來使發起挑戰的武士的名字。
“烈由都!烈由都!烈由都!”
烈由都也戴著青銅護額,那是鐵浮圖武士特有的身份象徵。
終陵棄想起他剛才對自己說的那串匈奴語裡也有類似“烈由都”發音的詞,那或許是對方在自報姓名。
終於肯正視我了嗎?終陵棄心裡略微有些自豪,他想自己方才故意用赤手空拳打敗達兀的效果還是達到了,匈奴人不敢再小看自己。
出於對那份尊重的回敬,他按照中洲江湖的規矩向對方行抱拳禮:“忘川,終陵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