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借那些壞人的手,就可以讓自己避免愧疚感了。”藤以寧回頭對他說。
終陵棄很難看地笑了,表情像是哭喪,他點點頭:“是啊,很卑鄙吧。”
他說完這一句,整個人就像洩了氣一樣失去了原本的精氣神。與藤以寧相遇相識以來,他還是頭一遭在面對她時感到深切的愧疚和自責。
“可你剛剛把我放下來,心底還是希望我去救他們吧?”
是啊,為什麼要放她下來呢?他自己也沒法解釋。
“借劍一用。”
終陵棄沒有猶豫,把自己的劍拋給了藤以寧。
藤以寧拔劍出鞘,劍氣如虹。
終陵棄看著她身如飛燕般掠向江邊的小屋,乾脆利落地一劍將留在外頭放風的傢伙給刺倒在地。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跟過去,雖然他並不擔心藤以寧會有什麼危險。
他來到屋外時,藤以寧已經攻入屋中去了,屋外那個死在劍下的傢伙還睜著雙眼,胸口有一個可怕的血洞。
終陵棄俯身察看屍體身上的衣著和佩飾,但沒能找到什麼有用的資訊。這時他聽到屋中的打鬥聲漸漸平息了,心想應該已經結束了,就起身往裡頭走去。
小屋內一片狼藉,三具屍體躺在地上,分別是兩個蒙面的武人和一個婦人。
最後一個蒙面人此時正背抵著牆角,他抓著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擋在自己身前,用刀威脅著藤以寧。
“放了他。”藤以寧說道。
“雲中劍?”他啐了一口,“就是那些滿口仁義的朝廷走狗?”
藤以寧重複道:“快放開他,習武之人的尊嚴呢!”
“尊嚴?在生死面前你和我說尊嚴?”
“你用的是亂雪堂的武功,這個門派十多年前在烏月很有名,也算是名門正派。”藤以寧說道,“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你也知道亂雪堂。”他點點頭,“亂雪堂滿門都被忘川的刺客殺乾淨了,刺客殺人的時候,雲中劍在哪裡?江湖的秩序在哪裡?”
“這不是對婦孺出手的理由。”藤以寧義正言辭道,“為什麼盯上這戶人家?理由呢?”
“與你無關!”他大喊道,“你把路讓開!否則我就殺了這個孩子,大不了一死!”
藤以寧點點頭,握著劍緩緩退後。
“你把劍丟下!”
藤以寧照做了,她把劍丟在了兩人之間的空地上,然後拉著呆站著的終陵棄一起退出了屋子,把門讓出來。
“你也會和惡人妥協?”終陵棄很不合時宜地在旁邊譏諷她。
“你是不是想去烏月衙門吃牢飯了?”藤以寧針鋒相對。
“我只是好奇你會怎麼做,因為一直以來你身上那股正義的味道讓我很不舒服。”他一邊說還一邊裝模作樣地對她嗅了嗅。
“先救人。”她說。
兩人把門讓開,讓那個蒙面人挾持著男孩從屋裡走出來。
蒙面人拿男孩擋在自己身前,緩緩移動到停在屋外的幾匹馬旁邊。
藤以寧攤開手示意自己沒有武器,她說:“你把孩子放開,我讓你上馬。”
“放開我兒子!”一聲悲憤的大喝忽然震住了所有人,終陵棄看到那個揹著魚簍的男人出現在外頭的路上。
他把魚簍往地上一扔,就朝這邊衝過來,空手就對著蒙面人撲上去。
“小心他有刀……”藤以寧出聲示警的同時雙腳已經離地,她趁那人的注意力被衝過來的漁夫給引開時決心孤注一擲。
終陵棄飛快地抬起了一直藏在身後的手弩,望山鎖定蒙面人腦袋側面的太陽穴。他正準備扣下機括時,驚愕地看到藤以寧已經從那個人手中搶下男孩,但那個蒙面人隨即揮刀朝他們砍去。
藤以寧雙手環抱男孩,飛快地轉身將他護在自己懷中,卻把整個後背暴露在了蒙面人的刀下。
終陵棄瞄準的位置由頭轉向了刀,他預判了刀砍落的軌跡,一發近距離射出的弩箭撞在刀面上,將之震退數尺。
刀刃擦著藤以寧的後背斬落,卻只是帶破了她後背的衣服。藤以寧把男孩往終陵棄的方向一推,自己轉身雙掌一合接住了第二次斬落的刀。
那個蒙面人已經知道終陵棄手中有弩,他刻意讓自己和藤以寧還有終陵棄保持在一條直線上,使得終陵棄沒法瞄準自己。
雙方僵持之際,那個漁夫突然從一旁撲了過來,一下將蒙面人撲倒在地。
藤以寧在蒙面人被撲倒時被迫鬆開了手,她原本就已經快要控制不住對方的刀了。
蒙面人的刀胡亂砍在了那個漁夫的身上,一時鮮血濺得到處都是。
男孩哭著想要跑上去,終陵棄及時拉住了他。
藤以寧兩步上前,一腳猛踢在蒙面人的手腕上,將刀踢飛出去,再一腳把人踹暈,然後把受傷的漁夫拉開。她制止了拿著弩過來的終陵棄:“留他性命!”
“這種人你也要帶回去審?”終陵棄不理解地問道。
藤以寧用金絲繩將暈過去的蒙面人雙手反綁在背後,抬起頭對終陵棄說:“你要是告訴我,為什麼你們都想殺這家人,我就不用帶他回去審了。”
“我只是最底下的刺客,上面不會告訴我理由。”他說。
藤以寧去察看那個漁夫的情況,遺憾地發現他已經沒有氣息了。她回頭看向那個男孩,正想說一些安慰的話,突然看到終陵棄正拿著手弩頂著那孩子的腦門。
“終陵棄!你住手!”
終陵棄不敢看她,他低著頭說:“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而且……他一個人也很難……很難活下去的吧。”
“你把這個孩子交給荒蕪吧。”她勸道,“終陵棄,你不是做惡人的料,也不是做刺客的料。”
“可曲深情就要死了啊!”他低吼道,“金柳已經死了,如果她也死了……他們兩人才是應該從考驗中活下來的人啊!”
藤以寧走到他身邊,輕輕抓住他的手腕,把弩從他手裡奪過來。
她對終陵棄說了一句話,後者隨即用震驚的目光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