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終於回來了！我們的家！”孟漁舟在忘川駐地門前歡喜地張開了雙臂，仰著頭感動地說道。
這一次去匈奴的遠行讓她倍感煎熬，一路上無時不刻都在擔心憂愁，回到此地才讓她終於有種無事一身輕的暢快。
只是仰頭的動作做的太猛，她把自己弄得有些眩暈。
“喂，小孟你不是要跪下去親吻門前的土地吧？”終陵棄看她搖搖晃晃，擔心她真的會摔倒，趕緊上前扶住了她。
“別堵在門口，趕緊進去吧。渡主，右渡領大人。”銀麟在他們身後不滿地跺了跺腳。
終陵棄回過神來，他意識到這時候表現出太過高興的內心是不合適的，銀麟和其他一起回來的忘川成員們都有一層陰霾籠罩心頭，他們失去了阿夜這個相處已久的同伴。
“一路辛苦了，銀麟，還有大家。接下來好好休息吧，我一會兒讓蜘蛛安排給你們發一筆津貼。”他回頭對眾人說道。
“渡主你等一下。”銀麟忽然把他和孟漁舟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她旁邊那些忘川刺客也露出了戒備的神色。
終陵棄也感覺到了異樣，這兒比往常安靜了太多，門裡也見不到平日裡來往的人影。
“蜘蛛不在嗎？”孟漁舟心想照以往的情形，這個時候蜘蛛早就該出來迎接他們了。
在門外等了很久，他們最終還是決定進去看看，只是每個人都做好了拔出刀劍迎擊埋伏的準備。
忘川的前院空無一人，辦事廳內也空空如也。
幾人分頭去後面各分渡的屋子檢視，最後只在伙房前的柴堆上找到了一個躺著嗮太陽已經睡去的石遠童。
“你給我起來。”孟漁舟上前揪住了石遠童的耳朵。
“啊……疼疼疼……小孟姐！”石遠童從睡夢中驚醒，他不用睜眼就叫出了小孟姐三個字，自然是對會揪自己耳朵的人有太深刻的印象。
孟漁舟鬆開了手，又一掌拍在他腦袋上：“大白天睡覺？越來越懶了。”
“唉嘿嘿……小孟姐，你怎麼回來了？”
“大家都回來了啊。”終陵棄和銀麟等人走上前來。
石遠童瞪大了眼，仔細瞧了瞧終陵棄， 終於確定自己不是做夢之後喊了一聲“渡主”。
“怎麼回事啊？”孟漁舟雙手叉腰問道，“這裡的其他人呢？怎麼都不見了？蜘蛛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石遠童抿了抿嘴，眼神一暗：“你們還不知道吧，蜘蛛幾天前就帶著所有人出去了。”
“啊？出去……去哪裡？”
“小孟姐，這我也不知道，但是聽說是陛下的意思。”石遠童說。
“皇帝的意思？要他們做什麼？”終陵棄忽然有不好的預感，這一次忍不住自己開口問了。
石遠童猶豫了一下，緩緩答道：“好像是協助御武司鎮壓荒蕪逆黨。”
“鎮壓荒蕪逆黨……這下壞了。”終陵棄往後退了一步，抬手扶額，他感到頭腦裡一陣天旋地轉，當初自己和藤安彤、藤以寧一再擔心的局面終究到來了。
“荒蕪啥時候成了逆黨了？”銀麟還冷靜著，繼續像石遠童問道。
“據說是因為荒蕪假傳偽造軍令，私自調動軍隊，觸怒了皇帝，現在所有隸屬於御武司麾下的組織都收到了皇帝的旨意，追捕圍剿荒蕪宗的成員。”石遠童也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語氣很是沉重。
終陵棄一掌拍在柴堆上，憤怒地說道：“蜘蛛為什麼不和我商量？這就把整個組織的人帶去辦事了？和荒蕪宗交鋒是兒戲的事嗎？得死多少人啊……”
銀麟抱著雙臂，冷冷地說道：“渡主，恐怕蜘蛛是個什麼樣的人您一直都沒有完全瞭解吧。”
“我……”
“現在可以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他被皇帝收買了，和以前的某些人一樣，把忘川當成自己爭奪名利的工具。”銀麟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冷若冰霜，顯然已經把蜘蛛當成叛徒看待。
“還不好這麼說吧，雖然我也很氣憤他擅自做主這件事，但我走之前確實已經明白說過……在我不在的時候由他全權負責忘川的事。”終陵棄不願意相信蜘蛛是那種人，他在為自己找合理的解釋，“也許條件不允許他通知我與我商量。”
“但願如此。”銀麟沒和他爭論，她直接跳到了下一步：“渡主現在打算怎麼辦？要去見皇帝嗎？我覺得並不安全。”
“這……至少我算是使團的功臣之一，名義上還是御武司的武官吧。”終陵棄說道。
“您還是別用一般人的思維去揣度皇帝吧。”銀麟不認可他的僥倖想法，“皇帝是能夠把這場戰爭逆轉到這個地步的人，千萬別小看他。”
孟漁舟也擔心終陵棄這個時候去見皇帝會出什麼事，她提議道：“還是先想辦法和蜘蛛他們取得聯系比較好。”
銀麟點頭：“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渡主。先把忘川的力量握在自己手裡，然後你才有進退的本錢。”
忘川的力量是我進退的本錢嗎……終陵棄猶豫不決，最近發生的事情讓他感到腦海混亂，一時無法對皇帝的意圖做出明確的判斷。
“渡主我這就……”銀麟剛想說自己這就去想辦法打探蜘蛛等人的訊息，但話還沒說完她就感到自己眼前一陣光影明滅，差點暈厥過去。
孟漁舟扶著她的肩膀伸手在她額頭上試探了一下，“呀”一聲叫了出來：“她病了，額頭好燙。”
終陵棄對孟漁舟說道：“你好好照顧她養病吧，我來想辦法好了。”
“我不要緊……”銀麟掙扎著想離開孟漁舟身邊，一臉倔強。
“拜託，你還是老老實實休息吧。”終陵棄用沒的商量的語氣說道，“我這會兒已經有點心慌了，要是和荒蕪宗開戰不知道會失去多少同伴，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銀麟低下頭：“抱歉，這種時候我居然……”
“說什麼呢，人都會生病的，阿夜走了之後你就沒怎麼休息好吧？別勉強自己了。”
銀麟聽完這番話，終於放棄了，依靠著孟漁舟，合上了自己沉重的雙眼。
終陵棄對其他人同樣說道：“前令依舊有效，大家先去休息吧。”
刺客們紛紛向終陵棄行禮，然後各自退去。
孟漁舟將銀麟扶回了房間休息，過了一會兒又出來吩咐石遠童去燒些熱水，隨後走向獨自一人站在前院臺階前的終陵棄。
“銀麟身心俱疲，回來路上就染病了，我們真該在朔方歇一歇的。”孟漁舟語氣裡對他有責備的意味。
“嗯，怪我太心急了。”終陵棄承認道，而後想起：“得去買點藥回來吧？”
“不用，庫房裡有儲備的藥材，之前積蓄了不少，我一會兒去取些來。”孟漁舟回答道。
“麻煩你辛苦一些。”終陵棄撫摸了一下她的頭頂。
“你呢？你打算怎麼做？”
“果然還是得去見皇帝。”終陵棄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只要我表現出足夠順從，完全聽從他的安排，應該不會有事。”
孟漁舟拉著他的手說：“真的嗎？可是現在什麼情況都沒搞清楚啊……”
“應該沒事，皇帝想要用蜘蛛取代我，在朔方直接命人將我拿下就行了。”他判斷道，“這時候我們還是不要太疑神疑鬼，等我從皇帝那裡覆命回來，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去御武司得到情報，比我們直接去找蜘蛛他們更方便。”
“那到時候你要怎麼做呢？皇帝要鎮壓荒蕪宗，可是你一定不願意吧？”孟漁舟替他擔心地說道，“我知道荒蕪宗和你關係匪淺，以寧雖然不在了，可是安左使和你也是交情不錯的朋友吧？之前還一起對付牧芝昭來著，你們刀劍合璧的樣子我都記著。”
不……小孟，其實藤以寧也還活著。
“我不想和荒蕪宗為敵的，但是該怎麼做現在還拿不出主意。”終陵棄的心思又有些亂了，他只能先這般回答她。
“不如先放棄？”孟漁舟試著說道，“帶著大家遠走高飛，不再給任何勢力效命。”
“牧芝仁還沒走完他的路呢，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退出。”終陵棄搖了搖頭。
“牧芝仁的事有這麼重要嗎？”她不理解地問道，眼中有些失望和悲傷。
終陵棄答不上來這個問題，於是只好沉默以對。
“終陵棄，你知不知道我很害怕啊……”她從後面抱著他的腰說道，“以前是為了活下去而不斷戰鬥，那樣的戰鬥避無可避也無怨無悔，但現在呢？現在你是在為什麼而不停拼命不停受傷啊？”
“我也不知道。”他嘆了口氣，“我們已經踏進自己也不理解的怪圈裡了。”
“不能放棄嗎？”
能嗎？終陵棄也在問自己，忘川現在又走到了一條艱難的道路上，以前和荒蕪宗為敵，現在又和荒蕪宗為敵，雖然雙方地位調換，但這種江湖戰爭永遠都逃不開殘酷二字。
“我不允許他在這個時候放棄。”一個清脆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兩人聞聲抬頭後看見了一個令他們錯愕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