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陵棄，在這個時候退卻你是要把努力至今的一切都丟掉嗎？”一襲白衣的男裝麗人走進門來，手中開啟的摺扇扮演丹唇。
“永陵公主殿下……”終陵棄不解她為何會來到這裡。
牧芝儀打量著他，許久之後點頭：“看起來陪阿仁去這一趟匈奴讓你吃了不少苦。”
孟漁舟知道牧芝儀指的是終陵棄臉上多出的疤痕，那是在蒼戈烏爾魯祭典上和鐵浮圖武士決鬥落下的。她忍不住氣憤地對牧芝儀發洩道：“是啊！要不是為了牧芝仁皇子，我們哪至於受那麼多苦！他在匈奴王庭差點就被刺客的火雷給炸死了！公主殿下您隨口說著努力至今的一切什麼的，卻是在逼我們去拼命啊。”
“可那也是為了你們自己。”牧芝儀心平氣和地說道，“現在不去拼命，你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未來嗎？終陵棄，難道你想一輩子掛著御武司武官的名頭，實則給皇帝當條狗嗎？”
“儀公主……”終陵棄不悅地蹙眉，“你未免也太牙尖嘴利了點。”
“是刻薄毒舌。”牧芝儀糾正了他，並不以為意，“我知道自己是個說話不好聽的女人，但這不妨礙我總是能說中要害。終陵棄，你們現在已經捲進了帝國的內政，想要乾乾淨淨好無後顧之憂地離開，只有阿仁能幫你，同樣的你現在不能抽身逃離。”
“我也沒想現在就逃走。”終陵棄說道。
牧芝儀“啪”一下收起了摺扇，滿意地點頭：“那我們好好聊聊吧，或許我能給你解惑。”
終陵棄對此並不抱希望，他說：“雖然在我心裡儀公主智計無雙，但恐怕也不是天下所有事你都能給出解決的對策。”
“那是當然，但或許能讓你有所參考。”
終陵棄妥協了，他看了一眼身後的議事廳：“進去說吧。”
“那你們慢慢談吧，我去給病人買點滋補的東西熬湯。”孟漁舟不想留在這裡聽他們說那些會令自己心煩的事情，正好銀麟需要吃點補補身子的東西，她就用這個藉口從終陵棄身邊離開了。
“小孟……”終陵棄總覺得她有在生氣，擔心地喊了她一聲。
“我沒事啦，管你自己的事。”她重重地“哼”了一聲，甩臉出去了。
這擺明了在生氣呢……終陵棄無力地垂下了手，心想隨她去好了，自己現在也沒力氣去哄她。
“真的不用管嗎？”牧芝儀這時倒體現出自己體貼的一面了，“你要先去追她我也不介意。”
“沒事的，我們這是日常的事。”終陵棄擺了擺了，隨後請她進屋。
……
獨自行走在帝都大街上，孟漁舟的心情其實沒有她向終陵棄表現出來的那樣差，只不過她確實不想聽他和那位公主殿下商量那些爭奪權力的事而已。
權力只是實現願望的一種手段，背負著權力的人未必會得到想要的幸福，出使匈奴這一趟路回來之後，這種想法在她的心裡越來越強烈。
雖然她並不怎麼參與使團的事，也沒有去關心終陵棄和牧芝仁一路上的每一次決策，但她還是觀察了那位在歸途中執意扛著旗走在隊伍最前方的皇子。很顯然，牧芝仁正在一點一點靠近他的願望——獲得帝國最高的權力，他也為之付出了別人所不能做到的努力，這一切本該順理成章的，只是他的疲憊也顯露無疑。
閒著的時候，孟漁舟也思考過，對忘川來說牧芝仁或許是最合適的下一位皇帝人選，儘管他會為了自己的目標而使一些手段耍一些心計，但在這段歸途中他那份仍然赤誠的心也被展現給了身邊的眾人。
那是一種能夠凝聚人心，獲得信任的力量，不是什麼人都能有這樣的力量的，終陵棄身上雖然也有相似的閃光點，但那僅限於對忘川。在“人和”這一點上，牧芝仁獨一無二，那是王的象徵。不過孟漁舟並不因此覺得終陵棄就不如他了，也不願意終陵棄身上被套上更多權力的枷鎖。
他們這一生已經被付與了沉重的殺人刀劍，行走於夜色下的忘川冥河，無意味的拼殺令她心生厭煩。如果可以的話，她只希望餘生能歸園田居閒話桑麻。
“給，姑娘，這是您要的補藥，如果和紅糖一起熬成湯對病人更好。”
“謝謝。”從藥館夥計手中接過為銀麟買的進補藥材，在回去之前孟漁舟忽然想起自己應該再去買點食材，好不容易從外面回來，是時候該親自下廚給大家做點好吃的了。
只是興化坊這一帶沒有集市，得到遠一點的城東。
金吾衛巡街似乎比平時更加頻繁了，或許是因為天南大營和禁軍大部分都外出作戰的緣故，京畿治安和警備雙重壓力讓他們也不得不拿出高度認真的姿態。
“忘川的小孟姑娘。”走在隊尾的一名金吾衛軍官停了下來，側身朝孟漁舟打了個招呼。
孟漁舟詫異過後才發覺原來是那個金吾衛的女參謀蘇蕁，蘇蕁此時的裝束與一般的金吾衛軍官無異，所以她沒有一下子就認出來。
“蘇參謀你也親自參加巡邏嗎？”
“嗯，因為最近出了點事態……”蘇蕁皺著眉頭的表情讓孟漁舟隱約覺得她所謂的“事態”並不簡單。
雖然心中好奇，但顧忌到金吾衛自有一套處理的慣例，孟漁舟也沒有開口問下去。
“你回來了，這麼說，終陵棄現在也在帝都咯？在你們駐地嗎？”蘇蕁問道。
“在的……你找他有事嗎？”孟漁舟心裡多了幾分警惕。
“有點麻煩的事想……”蘇蕁說到一半忽然愣住了，因為發現孟漁舟看自己的眼神並不友善。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對孟漁舟擺了擺手：“我知道不該給你們添麻煩，不過這件事本身和你們並不是沒有關聯的……”
孟漁舟狐疑地眯起眼，說道：“那這麼說來你對我說也不算洩密了，可否提前告知是什麼事？”
“你還記得之前四皇子手下的那幾個刺客嗎？”
“好像有一個叫霧月的女人？”孟漁舟只對這個有點印象。
“對，鎮壓了北軍叛亂之後，這個霧月一直被關在詔獄，但是不久之前我義父巡視詔獄時突然發現這個女人逃走了。”蘇蕁神情凝重。
“從詔獄逃走？怎麼做到的？”詔獄的地形孟漁舟是知道的，從地上到地下的牢房只有一條通道，並且被安排了足夠的守衛，從詔獄底下越獄在她看來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不知道，我懷疑有內鬼。霧月被人用一個替死鬼給換走了，留在牢房裡的女人只不過和她有些相似而已。囚室裡犯人都穿一樣衣服且披頭散髮的，獄卒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她們有什麼區別。”
孟漁舟的心情一下子就急轉直下了，牧芝昭當初的叛亂算是被終陵棄的臨陣倒戈給打亂了如意算盤的，霧月也算是被他們親手擒下送進詔獄的，如今這個女人逃離了囚禁，一定會實施報復的吧？
誠如蘇蕁所說，這件事確實和他們有關聯，他們沒法置身事外。
“她要是逃走，應該會去想辦法與舊主取得聯系的吧？”孟漁舟難得地會把自己的智慧用到推理案件上。
“嗯，我們也是這麼猜的，所以在發現霧月逃走之後就立刻對已經被廢的四皇子採取了暗中監視，不過到目前為止還一無所獲。”蘇蕁遺憾地搖了搖頭。
“得趕緊把這件事告訴終陵棄才行……”孟漁舟著急地說道，“霧月重獲了自由卻沒有去找牧芝昭，說明她很有可能還留在城裡，也許是想在見牧芝昭之前先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