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漁舟在最後一刻硬生生停下了衝刺的腳步,她的刀斬在空氣裡,刀鋒狠狠地點在了地上。
霧月手中拽著那根被終陵棄右臂上冒出的血染成紅線的銀絲,眼神森然。
“孟漁舟,有本事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把他變成魚膾。”
“你敢再動他一下,我就砍下你的腦袋!”
霧月冷笑:“好啊,那我們就來比比誰先在這場遊戲裡認輸?要我數三二一開始嗎?看是你快還是我快?”
孟漁舟握刀的手不住顫抖,她不敢賭。
“我勸你還是收手吧。”蘇蕁這時候走了上來。
霧月斜了她一眼,說道:“怎麼?你區區一個金吾衛……”
“你好好看看我是誰。”蘇蕁摘下了帽盔,“幾個月前在萬仙居我們交過手,忘了嗎?”
霧月這時才認出來,原來是當初他們第一次謀劃襲擊薛遠圖時作為替身迎擊的那個女參謀,她輕蔑一笑:“我還以為是誰,手下敗將,難道你敢不顧這個公主的死活,讓你的手下向我攻過來嗎?”
“完全沒這個必要。”蘇蕁抱著雙臂,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只需要對孟漁舟說一句話讓她明白你的弱點就好了。”
“噢?”霧月挑了挑細眉。
孟漁舟咬緊牙關,儘管這個時候終陵棄沒有發出聲音,但她能從他的表情裡看出他很痛苦,霧月之前那一下切切實實傷到了他。
“小孟姑娘,四皇子被廢黜之後,一直在帝都東郊外的軍屯種地。他的宅院前有一面宸粼的騰龍入雲旗,很好認的。”蘇蕁淡淡地說道,“你現在趕過去也不遲。”
霧月怔了一下,眼中露出驚恐之色,與之相對的則是孟漁舟在經過恍然之後揚起了嘴角。
“蘇參謀,多謝提醒。”她收起刀對霧月揮了揮手,“咱們走著瞧?”
一聲呼哨之後,她的坐騎從忘川駐地內跑了出來,孟漁舟利落地翻身上馬朝東而去。
這下陷入被動的人是霧月,她五指有條有理地控制著數根銀絲,心中卻是一團亂麻。
牧芝儀仰頭發出了開懷的笑聲,她看向站在一側的蘇蕁,眼神裡頗有些欣賞的意味:“蘇參謀,上次和阿仁在小酒館裡見你時,你都沒怎麼說話,我也沒注意你,沒想到你還挺聰明的。”
“殿下過獎了。”蘇蕁手按著佩劍,目光始終放在霧月身上,“某些人可是打心眼裡瞧不起我這個手下敗將。”
霧月惱羞成怒,舉著右手狠狠地說道:“你別得意!他們兩個的命還在我手裡!”
“噢?那你倒是下手啊。”蘇蕁說著靠近了終陵棄,口中催促道:“殺了他,孟漁舟也會殺了你的主子,他們兩個一命換一命,倒也不虧啊。”
霧月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渾身顫抖不止。
“起來,跪著多難看。”蘇蕁拉著終陵棄的衣服將他拽起來,檢查了一下他右臂的傷口。
終陵棄忽然意識到她這樣做的危險,奈何右臂受傷無法使力將她推開,口中低吼道:“別靠過來!”
然而這聲示警已經遲了,霧月動了動手指,那根本用於限制終陵棄的銀絲忽然纏向了蘇蕁。
霧月怒吼道:“我殺不了他們!殺你總是沒問題的!孟漁舟可不會為你放棄掉她手中和我交換的籌碼!”
蘇蕁心中一驚,拔劍挑向那根銀絲,但霧月的技法更高一籌,銀絲一閃竟然繞過了她的劍鋒。
終陵棄忽然用左手抓起了面前的劍,但他沒有用劍回援蘇蕁,而是一劍刺向了霧月的胸口。
霧月眼神一凜,暫時停下了對蘇蕁的動作,一腳踢在終陵棄左腕,將他的劍踢得脫了手。
“還以為你練過左手用劍呢。”她毫不猶豫地踢出了第二腳,將終陵棄踹飛出去。
“蘇參謀!”這時一個騎馬的金吾衛從街道的另一頭跑過來,“薛大人有事傳你!”
蘇蕁還未及答話,就被眼前霧月的身影一閃給晃花了眼。
霧月忽然收了銀絲,飛身一腳將那個騎馬過來的金吾衛踢下了馬背,奪了那匹馬向著孟漁舟離去的方向縱馬狂奔。
“終陵棄,爬起來!”牧芝儀捂著自己肩上的傷口下令道。
終陵棄被霧月那一腳踹得不輕,他艱難地用左手撐起自己,然後望向牧芝儀:“公主殿下……”
“我不要緊,你去追那個傢伙!”
“蘇蕁!”終陵棄撿起了自己的劍插進劍鞘。
“在!”蘇蕁下意識地大聲回應了他。
“儀公主交給你了,我去追她。”他說著喚來了白馬白露。
“等等!”蘇蕁跑上前,用隨身攜帶的繃帶給他扎上了傷口,“你一個人能行嗎?”
“還有小孟呢。”終陵棄顯然沒有在這個時候考慮自己能不能制服霧月,白馬奮蹄而去。
蘇蕁和其他人此時也沒有坐騎,即使想去幫忙也沒可能,她上前檢視牧芝儀的傷口,發現傷勢確實不重,至少跟終陵棄比起來算不了什麼。
“麻煩能去永陵王府傳個口信,讓他們派人來接我嗎?”牧芝儀想自己要是穿著這身染血的白衣慢悠悠走回去未免太過不妥。
蘇蕁點頭:“我這就派人去王府傳信。”
“還有,你之前對孟漁舟說的,牧芝昭所在之處,是真的嗎?”牧芝儀問道。
“是真的,霧月越獄之後,我們一直有派人盯著那邊。”蘇蕁回答道。
“那你不怕她真的去那邊把牧芝昭給怎麼樣了嗎?”牧芝儀憂慮地說道,“雖說他已經被廢黜了,但至少還是皇帝的兒子……”
“公主是在擔心四皇子?”
“不,我只是害怕他們會闖禍。”牧芝儀扶著額頭說道,“還有那個女刺客是叫霧月吧?她為什麼會從詔獄裡跑出來?”
“不清楚,或許她還有別的同夥。”蘇蕁猜測道,“我們已經把這件事往上報了,她這樣魯莽行事,搞不好反倒會害了牧芝昭殿下。對了,公主殿下,我得去義父那邊……我把這些衛士留在您身邊吧!”
“不必擔心我,薛大人召你一定有要緊的事,你快去吧,我就在忘川駐地這兒等王府的人來。”
……
東大街的路人們驚詫地躲到道路兩旁,看著兩個騎馬的人瘋子一般在城中縱馬狂奔,一前一後從街面上衝過去。附近巡街的金吾衛看到了這一幕都來不及衝上前阻攔,他們只能徒勞地追在後面。
“霧月!你死心吧!牧芝昭已經失敗了!你現在跑出來胡鬧只會給他帶來更多的麻煩!你以為你一個人能對抗得了整個金吾衛還有御武司嗎?”終陵棄對著前頭的女刺客喊道。
霧月沒有搭理他,只是拼命地催馬賓士。
終陵棄勉強用右手抓住韁繩,左手取出了手弩,他一面估算距離一面還在猶豫自己到底是該射人還是射馬。
“到此為止了!”前方的路口忽然出現了孟漁舟的身影,她一早就埋伏在這裡,在霧月策馬衝過來的時候從藏身之處跳了出來,雙手握著連鞘的長刀矮身重擊霧月胯下那匹戰馬的前蹄。
霧月的馬哀鳴一聲,前蹄扭折摔倒在地,將她也掀了下來。
終陵棄及時勒住了韁繩,跳下了馬背趕上去,用手弩指著仍試圖從地上爬起來進行反抗的霧月。
“你真以為我會去把牧芝昭抓來和你換人?”孟漁舟蹲下身嘲笑地說道,“我早就想到你會來追我了,在這裡恭候已久。”
霧月冷冷地瞪著她,一言不發。
“接下來怎麼辦?要把她交給金吾衛嗎?”孟漁舟用刀壓著霧月的脖子問道。
終陵棄說:“她能從詔獄裡跑出來,說明金吾衛不靠譜。”
“哼,終陵棄,這一次我技不如人,你動手吧!”
“說實話我們倆其實沒有多少深仇大恨吧?各為其主而已。”終陵棄為防萬一先除去了她右手上的武器——那些用於操縱銀絲的指環。
“我看還是把她十指廢掉比較安全吧。”孟漁舟說道。
“沒必要。”
霧月趁他收拾那五枚指環和銀絲之際,忽然探手刺向了終陵棄的雙眼。終陵棄反應也快,腦袋往後一仰躲開了,隨後一腳將她的手掌踏在了地上。
“臭女人,不知好歹!”孟漁舟一刀柄砸在了她的頭上,將她砸暈了過去。
終陵棄愣了愣,而後誇讚道:“這個辦法好。”
孟漁舟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問道:“所以到底為什麼要留下這個麻煩的傢伙?”
“得找出幫她越獄的人。”終陵棄說。
“你認為牧芝昭還有未滅的黨羽爪牙?”
“難說,畢竟他可是曾經繼承帝位呼聲最高的一位皇子,而且犯下那樣的大錯也沒被處死,難免有人覺得皇帝對他還抱有希望。”終陵棄說道。
“哼,你之前竟然為了救那個公主甘願把自己送到人家刀下,我和蘇蕁要是沒來,你已經被羞辱戲弄一番後殺掉了吧。”孟漁舟想起之前他的行為,心裡就一陣不快。
終陵棄苦笑:“她拿儀公主逼我,我有什麼辦法?”
“你不會像蘇蕁一樣拿牧芝昭逼她啊?”
“我要有那麼聰明就好了。”他嘆了口氣。
“好了,看在你追來的份上原諒你了,回去我給你上藥。”她注意到終陵棄右臂上包紮的繃帶還在滲血,著實心疼他的傷勢,立刻停止了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