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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風虎雲龍(16)

在過去某個時間點因為某種契機而選擇以謊言和隱瞞的方式暫時躲過的麻煩,最終還是會回到面前,這就是人世因果的力量。

感受到來自孟漁舟、藤安彤和銀麟三個人的目光同時凝聚在自己身上的終陵棄反倒瞬間坦然了。

“我沒什麼好說的……以寧的事,我認為自己處理得沒錯。”他這麼說道。

“你覺得我不應該知道嗎?”孟漁舟顯然是這個時候最不淡定的人。

她沒等終陵棄回答,就快步走出了土地廟,趕在終陵棄追上來之前回頭嚴肅地警告道:“我要一個人呆一會兒,你別過來。”

終陵棄就停下了腳步,目視她孤零零地往邊上的小山村走去。

藤安彤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原來安左使還知道自己給我添麻煩了。”他望著自己惦念的女孩一個人走向騰起炊煙的村莊,幽幽說道。

“可我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藤安彤執拗地說道。

“是啊是啊,您也沒做錯,反正麻煩已經夠多了……”他說著轉回身來,樂觀地說道:“因為你非要在柳氏劍聖們面前逞強鬥狠,我和我的同伴們都已經成喪家之犬了,比起這個,我個人的麻煩還真不算什麼。”

“唔……”考慮到在御武司衙門的戰鬥確實是自己主觀拖了終陵棄下水,藤安彤還是心有愧疚的,這時候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安左使,現在的天下是荒蕪想要的天下嗎?”

“……”藤安彤依舊沉默著。

終陵棄想和她把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就在她面前不遠處席地坐下了,捧著玉米棒子說道:“雖然這麼說可能會有些偏頗,但把荒蕪宗推到如今這個地步的,正是荒蕪自己吧?”

“我沒法否認。”

“那你們打算如何收場呢?”終陵棄問道。

藤安彤苦笑著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答案。

“荒蕪宗會推動改朝換代嗎?你們其實有這種實力的吧。”終陵棄試探著問道,他想以荒蕪宗能夠瞞著朝廷調動軍隊作戰的本事,要說顛覆帝國也不是不可能。

藤安彤想都沒想就回答道:“我認為不會的,這和我們的宗旨相背離。”

“是嗎?”

“我們沒有權利去替中洲決定下一個主人,宸粼之後是什麼,荒蕪並不關心。”她說道,“我們只希望有相對比較穩定的朝代,這樣我們可以盡自己的一份力。”

終陵棄笑了一身:“幾乎掌握著中洲江湖最強大武力的荒蕪宗真正的理想是建立天下承平的大同社會嗎?”

“怎麼,你不相信?”

“稍微覺得有點虛偽,我也是握過你們傳承古劍的人,那種力量很容易會讓人想到無所不能無所不為。”

藤安彤眼無波瀾地望著他,淡淡地說道:“無所不能和無所不為是兩回事。”

“嗯,我只是在說,力量會讓人產生慾望。”

“所以你帶著未隱寒鋒的時候心裡產生過邪念?”藤安彤眼神銳利起來,拷問般逼視著他。

終陵棄坦然地承認道:“想過。”

藤安彤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然後自言自語道:“早點把劍從你手裡收回來果然是對的。”

“難道安左使不是嗎?正是因為握著古劍雲鳴有可以依仗的力量,所以才在御武司的殿堂裡任意妄為,若是換做平時的你早就定下策略脫身撤退了吧。”終陵棄反問道。

“我那可不是邪念。”

“狂妄固執怎麼就不是邪念了?”

藤安彤靜了下來,她發覺自己又一次在他面前啞口無言了。

終陵棄攤了攤手,把話題往他想說的方向帶了帶:“不說改朝換代,如果是讓宸粼有一位更好的君主,荒蕪會認同這種做法嗎?”

“你想擁立的人是正在朔方統領大軍抵抗匈奴的十六皇子牧芝仁吧。”藤安彤聽了半句就知道他想說什麼了,懶得和他繞彎子。

終陵棄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藤安彤直白得讓他措手不及。

“別這樣看著我,你應該清楚,以你的身份受到荒蕪情報部門的關注是很理所當然的。”藤安彤聳了聳肩,“除去你跑到匈奴那陣子時間,其他時候都有靈音的專人負責蒐集你的情報和動向彙總給山莊。”

終陵棄微微不悅:“安左使你知道我不喜歡荒蕪宗哪一點嗎?就是你們總是用主觀臆測來決定行動方針,高高在上的隨便就給人定下嫌疑罪名。”

“我們擔負的責任決定了必須要防微杜漸未雨綢繆。”她解釋道,“而且靈音沒有把你當成犯人監視,你誤解了我的意思。忘川在現在依然是支能興風作浪的組織,你作為首領當然會備受關注。”

“你用了興風作浪這個詞吧?”終陵棄斜了斜眼,“還說讓我不要誤會……”

她愣了愣,抱歉地一笑:“好了,又說遠了,你想讓牧芝仁當皇帝,打算怎麼做呢?”

“政變。”終陵棄肯定地說道,“唯有這個手段能夠讓現在的皇帝放下權力的劍,他已經有些瘋狂了,從精鐵案到淨邪思會動亂,從這次出使匈奴以使團和民眾為誘餌進行作戰以及對荒蕪的迫害難道還看不出,他才是對這個天下的穩定威脅最大的人嗎?”

藤安彤嘆了口氣,豎起手指嚴肅地對終陵棄說:“皇帝確實有問題,但這不能成為你使用和牧芝昭一樣手段的理由。還記得當初你為什麼要反抗牧芝昭嗎?不要變成你討厭過的人啊。”

“這不一樣,牧芝昭根本就沒有機會讓這個帝國變得更好,但牧芝仁殿下不一樣,他現在既有民心,又有機會得到朔方軍隊的支援……”

“所以是結果成敗來論對錯的?”藤安彤打斷了他,“恕我不能認同,對荒蕪來說,無論成敗,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不會改變。”

他快要被她給氣死了,荒蕪真是一群不知所謂的人,皇帝已經把刀懸在他們頭上了,他們還在這裡堅持著更換君主的手段是否正義合理。

“我知道你覺得我們太死板,但這是荒蕪宗幾百年存續的理由,無論組織興盛還是危亡,秉持的道是永恆的。”

……

暗無天光的囚室內,一個披頭散髮的女子蜷縮著身子躺在牆角,她並未睡去,一雙眼睛在黑暗中無比明亮。

臺階上傳來一個節奏緩慢的腳步聲,有人從上面下來了,她豎起耳朵仔細聽,卻沒法從這個腳步聲裡聽出來的是誰。

至少不是那個該死的終陵棄,不是她的熟人。

燭火驅散了成片的黑暗,光亮刺痛了她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她爬到了牢室的欄杆前朝外望去。

來的人披著黑色的斗篷,拉起的風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可是那身形卻讓她越看越有熟悉之感。

“霧月,我來接你了。”來者拉下了斗篷的風帽,露出了自己的臉。

霧月不可思議地望著來人,激動地跪在地上叫道:“殿下!真的是你嗎?”

“冷靜點,這不是做夢。”牧芝昭向她展示了自己手中的鑰匙,隨後為她開啟了牢房的鐵門。

霧月還是如在夢中一般,直到牧芝昭在外頭敲了敲門鎖,她的眼神才恢復清明。

“怎麼,還要我親自把你救出來嗎?”牧芝昭笑了笑,“我覺得自己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情義了。”

霧月從牢室內跑了出來,忽然想起這裡還是忘川駐地的地牢,她緊張地問道:“殿下是怎麼進來的?難道終陵棄那幫人找您麻煩了?”

“那倒沒有,只不過是撿了個好機會。”牧芝昭故意對她賣了個關子,沒有將終陵棄一行人逃離帝都並且和荒蕪宗一樣淪為叛逆的事情告訴她。

“居然讓殿下親自來救我,屬下真是丟臉……無能……”她自責慚愧地說道。

“我聽說了你之前去找終陵棄還有牧芝儀的麻煩,霧月,你真蠢。”牧芝昭一邊回頭往外走一邊毫不留情地批評道,“既然好不容易從金吾衛那裡逃出來,就該直接來找我的,何苦再回去送死。”

“我……我只是咽不下終陵棄那個惡賊的氣。”她恨恨地說道,“當初要不是這混蛋臨陣反水,殿下也不至於……不至於會輸……”

“唉……”牧芝昭停下了腳步,後頭低著頭的霧月直接沒注意撞在了他背上,霧月一陣惶恐,但他卻沒有生氣。

“知道我嘆什麼氣嗎?”

“不知……”

“這麼久過去了,你還沒看明白那天晚上我們為什麼會輸。”他背著手說道,“我不是輸給了終陵棄,我輸給了父皇。他當著千軍萬馬的面給了我一個耳光的時候我就看明白了,我想要從他手裡奪走這份天下,還太早了。”

“殿下……”霧月吃驚地看著他,彷彿不相信這會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

“我已經明白了,自己沒法反抗他。”牧芝昭走出了忘川的地牢,回頭向後面的霧月伸出了手。

霧月站在最後幾級臺階上,錯愕地看著向自己伸手的主子,忽然眼淚就掉了下去。

“怎麼了?”牧芝昭奇怪地問。

“殿下……我可以嗎?”她猶豫著伸出手。

牧芝昭輕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拉上來。

“殿下您真溫柔。”

“這麼多年來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用溫柔這個詞評價我。”他搖了搖頭。

霧月仰望著他的側臉,說道:“我願意為殿下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也不惜。”

“溫柔的人是不會讓別人為自己赴湯蹈火粉身碎骨的,所以你也不必。”他說,“我的夢已經結束了,霧月,以後好好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