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柳安緒以通心之法傳授終陵棄天劍三十六式後,孟漁舟與終陵棄謝別了柳氏劍宗。歸途中兩人沒有耽擱太久,徑直取道回了龍壑鎮的住處,總算趕在入夜時分回到了竹林溝中的別院。
蜘蛛的房間裡依然亮著燭火,他看到終陵棄和孟漁舟從外頭回來,抬起頭朝他們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孟漁舟對蜘蛛的觀感並沒有比原來好多少,她聳了聳肩就跑去廚房找食材做夜宵去了,留下終陵棄站在蜘蛛門前好奇地看他在做什麼。
終陵棄看到他面前似乎又多了不少堆疊起來的書信,奇怪地問道:“你這是在給誰寫信嗎?”
“這是給渡主彙報事項的,你是不是快忘了自己已經是烏月渡司了?”蜘蛛笑眯眯地問道,語氣卻有些威脅的意味。
終陵棄震了一下,問道:“咱們現在不是都已經停擺了嗎?為啥還總是要彙報?都有啥可以彙報的啊?”
蜘蛛將信拿起來展示給他看:“停擺只是暫時的,估計入秋之前就會有新的骨幹補充進來。眼下雖然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彙報,但我這麼做好歹可以讓渡主放心,不至於讓他哪天突然想起咱們來了派點什麼心腹過來看看,你也好安心地去摸魚。”
“我可沒有摸魚。”終陵棄皺眉反駁道。
“做著和自己身份不相符的事情,不就是摸魚嗎?”蜘蛛輕笑,忽然話鋒一轉:“今天去柳氏劍宗一趟,收穫不小吧?”
終陵棄聽到他這麼問自己,忍不住有些得意地說道:“當然,要是流鴉還沒死的話,我真想和他再較量一次。”
“你還真是嫌自己命長啊。”蜘蛛笑著搖搖頭,“如果流鴉還沒死的話,你一定會為自己剛才的話後悔的,我能夠殺他也是佔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而已。忘川經過‘往生’考驗的渡司可遠遠比你想象的要強大。”
終陵棄若有所思地“噢”了一聲。
“誒?這個說法現在好像不對了……”蜘蛛打量了他一眼,喃喃自語。
“什麼啊?”終陵棄一時沒反應過來。
蜘蛛揚了揚嘴角:“我忘了你也是一個透過‘往生’考驗的渡司,哈哈哈。”
意識到自己被輕視了之後,終陵棄有點爭強好勝地將手按在了劍柄上,他對蜘蛛說道:“之前你要是這麼說我就忍了,現在要不要試試?”
“勸你最好不要。”蜘蛛歪著腦袋邪笑,“你現在對自己很有自信,這是好事,我不希望你的這份自信毀在我手裡。因為接下來你會需要這份自信帶給你的勇氣的。”
終陵棄愣了一下,聽著他煞有介事的話,忽然猶豫了。蜘蛛的意思很明顯是勸自己放棄和他一爭高下的念頭,因為如果輸給他了的話,那份好不容易從柳氏劍宗那裡得到的自信一定會大受打擊的。他們馬上就要前往南州調查淨邪思會的事情,他確實應該避免自己可能會變得沮喪的風險。
“那等我從南州回來,咱們比一次吧?”終陵棄認真地提議道。
蜘蛛抓了抓頭髮:“不比不行嗎?”
“我好歹也是渡司了,總得瞭解一下部下的實力吧?”他笑著說道。
“你好歹也是渡司了,能不能別老是東跑西跑的,幫我分擔一下這些事情啊?”蜘蛛學著他的語氣說道,對著桌上的東西努了努嘴。
“還是得麻煩您幫我再照應一段時間。”終陵棄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臉頰,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蜘蛛呵呵笑了兩聲:“只怕不是一段時間吧?我已經做好了長期幫你罩下去的準備了。你這一回去南州,就算有藤以寧那個精細的丫頭做主,可淨邪思會尾大不掉,沒一兩個月你們拿不下來吧?等到南州事了,差不多也該入秋了,到時候雲中劍會奉旨班師回京,你為了自己的那點事也會跟去吧?而且你自己的那趟渾水的水更深……”
終陵棄不滿地打斷他:“什麼叫‘我自己的那點事’……精鐵案可是個大案子,冤枉了多少人,得利了多少人……”
“出於前輩的經驗,我其實很想勸你和那個丫頭一句,這趟渾水你們最好還是別趟了。”蜘蛛望著他的眼睛,意味深長地說道。
終陵棄感到一陣寒顫,他隱約從蜘蛛的目光裡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他遲疑地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我怎麼可能知道些什麼?”他莫名其妙地反問。
“因為……你總是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終陵棄這句話是認真的,不光是他,孟漁舟也時常有這種感覺。仔細回想來,之前流鴉還活著的時候,他們的事情就都瞞不過蜘蛛,若不是他有心照應,他倆早死不知道幾回了。
蜘蛛仰靠在椅背上,目光望著天花板,嘆了口氣:“這世上不可能存在什麼都知道的人的。每個人……僅僅能知道他們自己知道的事情而已。”
“我明白,只是有時候會覺得你無所不能。”終陵棄半開玩笑地說道,“你不是敵人,真是太好了。”
“是不是敵人,先別急著下判斷。”蜘蛛反駁了他的話,“還記得你剛來時我怎麼跟你說的嗎?刺客沒有同伴。”
“我不算刺客吧。”終陵棄苦笑。
“那只是你以為的罷了。”蜘蛛冷笑,“你真的以為自己能逃離忘川嗎?”
終陵棄呆住了,他從沒見過蜘蛛冷笑的樣子,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終陵棄!可以來吃啦!”孟漁舟的聲音從走道裡遠遠地傳過來,她正朝這邊走來。
蜘蛛收起了那副讓人很不舒服的冷笑,恢復了平常那種雲淡風輕的表情,幽幽道:“你倒也真的不算刺客啊,哪有刺客會有這樣賢惠的妻子的。”
終陵棄臉色唰一下紅了,他一下子沒適應這種話題的瞬間轉折。
“你們一直在聊?聊什麼能聊這麼久啊?”孟漁舟走到旁邊,好奇地問道。
終陵棄推著她一起離開了:“隨便聊了點我們去南州後分渡的安排。”
“安排?”孟漁舟想了想,擔憂了起來:“渡主要派新的人來了嗎?”
終陵棄點了點頭:“聽他說是這麼回事,渡主不打算讓咱們這裡一直這樣清閒下去。”
她有些失望地撅了噘嘴:“啊……這麼說來豈不是很快就要有新的任務了。終陵棄……我都快忘了自己是一個刺……”
終陵棄打斷了她:“燒了什麼啊?好像很香的樣子。”
說道菜餚她神秘地嘻嘻一笑,率先跑進除非按住了罩在桌子上的屜蓋:“你猜猜看呀。”
“別猜了,我好餓,只要是小孟做的都好。”他討饒道。
孟漁舟開心地笑著把蓋子掀開,一盆白白綠綠的蔥花肉餡蒸卷,一盆金黃油亮的酥油脆皮炸雞塊,還有一盆紅黑相間的生煎牛肉片。
他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讚歎道:“色香俱全,想必味道也不差,我先嚐嚐……嗯!小孟你真是太厲害了。”
“要來點酒嗎?”孟漁舟說著已經給他斟上了一杯。
終陵棄看著她把酒杯朝自己遞過來,儘管不是第一天認識她,還是忍不住被那絕色給吸引了。
“想什麼呢?”
他笑而不語,這才接過酒杯:“一起吃吧。”
至於想的是什麼,他覺得無非是得妻若此,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