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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驚魂地,猛鬼鬧破廟

上回書說道,李一仁被一位遠近聞名的女菩薩解救,正是那大宅院裡面的九娘娘。然而他卻不知,此女其實是仙人下凡,還與他的前世有一段姻緣。

誰知,這位九尾狐仙長期居住宅院之中,搞得酒足飯飽心虛空,百無聊賴逗書生。她故意拿李一仁玩笑,弄得書生滿面漲紅,好生害臊。

酒飯過後,她又說有事商談,李一仁面對救命之恩,也不敢甩手回廟中。

天將將擦黑,九娘娘帶著李書生出了門。李一仁本以為自己是睡在小姐的閨房之中,出了門才知道,原來那是下人的屋子。他們在入門的大院中,九娘娘正為他講述大宅院的故事。

“小女子本為江南人士,年幼時父親行商發了財,在汴梁城置下了產業,只可惜父親年早過世,留下我一個女兒家又不會照顧生意,最後家產賣盡,只留下了這個宅子。”

“您不知,原本這裡還有些住戶,但是我們家道中落之後,便都走掉了。”說著話,她引著李一仁來到月亮門前,正看到中間院落裡美不勝收的園林美景。

李一仁聽的認真,毫不懷疑。這也就是李大爺,若是換了一個也不會信她的話,準會問她一句:“誰家會結伴而行,住在這亂墳崗子?”

而一仁更多的是覺得她可憐,心中難免同情:“聽了九娘的話,總覺得我與她相見恨晚。她這經歷,與我何其相似,真是同病相憐吶。”

李書生抬起頭來看她,滿面的同情悲傷,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他一條腿邁在門內,另一條腿在外,欲言又止,在門中間又進又出,前後晃動著上身。

“李先生,您這是何意?”九娘娘見他舉止怪異,詢問起來。

“唉!方才聽九娘說身世,讓我好生同情。想我也是這個命數,自從父親離世,我便淪落到變賣家產上京趕考的地步……”說著話,他低下頭哽咽起來。

這位九娘娘可是個神仙,只要掐起指頭,便大致知道李舉人的家室過往。她生搬硬套,也給自己設計了如此身世,為的是能讓李先生放鬆警惕。

只是九娘娘不知,這位素未謀面的李一仁,對任何人都沒有防備心,這點兒小心思仿若白天點明燈,夜裡搭黑幕。

兩人進了園中,面前一派盎然生機把李一仁看的發愣,他在山頂的破廟裡,卻只能看到一片荒地,好像個墳場。

“這真是太美了!”書生脫口而出,讚歎眼前的景緻。“先生好生無禮!方才直直地盯著奴家看,如今又用言語調戲,這讓小奴家如何嫁人?”

九娘娘突如其來的一句,讓李一仁好似驚弓之鳥,從半空中墜落地面。他連連擺手:“您這是誤會啊!我說這園林景緻,不是那般意思,姑娘可不要冤枉好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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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娘故意擺出一副嗔怪的模樣:“我救你性命,還供你好酒好菜;如今卻被你說是冤枉好人,真真豈有此理!我看你是個好人,本想把心中苦悶之事說來商談,卻不想你如此無禮,真是無話可說了!”

她轉過身背對著李一仁,偷偷的側過臉打量那書生的模樣。這男人急的滿頭大汗,一個勁兒的說“誤會”,又是作揖道歉,又是講起前後因果;卻不曾看出來,這姑娘是拿自己尋開心哩。

過一會兒,姑娘轉回頭來:“原來如此,那真是誤會,請先生莫要嗔怪。”

李一仁連忙鞠躬:“請小姐莫要嗔怪。”

要說起九娘娘的煩惱來,也並非真的沒有。她奉了師命來到人間積攢功德,可是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九天玄女只是對她說:“善惡本來立世間,終有一日本位歸。”

她參透不了其中玄機,又不知道該如何把這話說給書生聽。想了想,她覺著乾脆這麼說:“李先生,我素來無事喜歡看看閒書。這幾日看得一本故事,卻不解其中玄妙,甚為煩惱。”

李一仁說道:“願聞其詳。”

九娘娘便把自己的事說成了書中的內容,還把師父的話語原本講出:“就是這事兒,弄得奴家夜不能寐,究竟是何意義?”

李一仁聽了,也犯難。這類書目他不曾接觸,故事中的玄妙也不能一時半會兒參透,只好說:“小姐,這的確不是簡單題目,容小生仔細想想,過幾日想出了所以然之後,再來拜訪。”

正這時,從院子裡跑來一個丫鬟,她對九娘娘耳語幾句,便匆匆回去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留先生了,我們本是鄰居,還請多來坐坐。”九娘讓家丁送李先生出了門去,李一仁上山走了半截的時候,這兩人竟然同時愣了一下。

坐在閨房中的九娘娘大驚失色:“天吶!我這是洩漏天機,這可是要害死那個傻小子的!”而站在半山腰的李一仁則哭喪著臉:“到頭來,我明天還是沒有飯轍!”

這兩人各自抱著煩愁,等到了夜半深更。西面大院裡的仙人早就熟睡,可是山上的窮書生卻不能輕易的入眠。他這時候才想起:家裡面還住著個女鬼。

李一仁把一本《論語》捧在手中,一會兒擋在面前,一會兒壓在胸口。他蜷縮在床上,後背倚靠著角落,再想起那天夜裡聽到那女人歌唱,就覺得渾身發涼,冷汗直流。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我這幾日就好像夢遊一般,再有幾天,恐怕連考試的日子都要忘個乾淨。”李一仁越是害怕,反倒覺得頭腦愈發清醒。他想起這地方本是九天玄女的廟,不如去正殿求求神仙,擺脫這場危機。

他注意已定,快速下了床,要往正殿走。

正這時,從窗外出現個人影。看那樣子並不像是昨夜見到的女人,更像個男子。從影子輪廓上看,此人像是叫花子,頭髮散亂的披著,走起路來晃晃悠悠。

李一仁心想,或許真的是個乞丐也難說,畢竟此處為破廟,有幾個乞丐住在這裡才算是正常。他也壯了壯膽子,心說:“說到底,這鬼魅哪裡有影子?你那黑影,真真切是個人形,怎會是鬼魂?”

他小心地挪動步子,向著窗子靠近。

隔著窗紙,那男子的影子越來越近,只見他伸出兩臂,好像雙手都貼在了窗框上,又靠近了腦袋,似乎是想要看看裡面情況。

李一仁也跟著彎下腰,把臉挨近,正這時,驚人的場面出現了——那影子竟然從窗紙的另一頭鑽了進來,那是一個黑臉,如同黑炭一般。

李一仁離得近,還不到一拳的距離,他可是把這人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張恐怖的臉,皮膚像是被燒成了黑炭,沒有眼睛珠也沒有鼻樑骨,簡直就是個骷髏頭!

李大爺猛地跳了起來,腳底竟到了鬼魅的腦袋頂;待他落了地,一溜煙便跑到了玄女廟的正殿之內。那猛鬼破窗而入,也不言語,就是追他。

從東側門進入正殿,李一仁嚇得坐在地上,原來,這鬼竟然全身漆黑,還冒著火星。他大張著兩臂,像個食人的怪物。

剛剛一腳踏進了正殿,房頂上懸著的桃木劍猛地從天而降,刺穿了他的胸口。猛鬼大叫一聲,化作一股烈火消散不見了。

李舉人驚魂未定,卻又聽到不遠處的哭泣聲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