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薛武安吐了一口氣，“你想讓我做什麼。”
“陳兄失敗之後，我就已經放棄了這個打算，轉而尋求薛王的幫助。”靈越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微笑，“出乎我意料的是，你王看起來對此事頗有興趣，甚至主動表示可以聚集三晉和徐國合力攻打梁國。但是當然，最後，他還是讓我來向你諮詢意見。我其實並不覺得你王真的想幫我們，不過看起來，他似乎對遏制你的勢力很感興趣啊。我聽說你的大本營晉陽現在仍然控制在小安西君的手裡？”
薛武安輕嘆一聲，這是他最討厭的一種腔調，他沒想到這種話會出現在靈越的口中，只好道：“也許吧。但我和司馬陵都不贊同此事，王上就算想動手也使不上力。更何況西面的壓力越來越大，我相信王上能夠分得清孰重孰輕。”
“你還是那麼固執。”靈越收起笑容，嘆了口氣，“梁國是你的母國，是你的家鄉，你為什麼就這麼吝嗇，就算只派五萬人，再由你出面說動嶽新醜，與衛軍、徐軍、隨軍配合，擊破蔣諼並不是妄想。為什麼你就不願意呢？”
“我給你發過信，在適當的時候，我會這麼做的。”
“那什麼時候才是適當的時候？”
“我不知道。”薛武安愣了一下，搖了搖頭。
靈越嘆了一聲，“薛武安，你即將自食惡果。如果我的訊息沒錯的話，被驅逐出臨稷的張雎，現在已經到了丹陽城，成功說動蔣諼發動大軍北上。如果你能把握住這個機會的話，還能擁有主動權。”
“國內的變法需要咬牙完成。”薛武安仍然搖了搖頭，“如果秦國和梁國要來攻打衛國，我自會應對。”
靈越沉默了一會兒，站起身來，“薛武安，很快你就會發現，你會因此付出代價。這句話不是威脅，只是作為朋友的提醒。但現在薛國是你主政，我的確說不了什麼，告辭。”
當夜，靈越就離開了邯陽，前往臨稷，準備去遊說徐王法章加強南線的兵鋒，至少也要保住夷離和越國的基本生存。靈越已經拋棄了無謂的幻想，如果薛國不介入的話，蔣諼對梁國的統治是無法被掀翻的。他不知道薛武安口中的“機會”是什麼，也不願意去想，他現在能做的，就是儘量延長反抗軍的生命。
薛武安剛開始的時候並不明白為什麼靈越會說那樣的狠話，他只是覺得自己很對不住靈越和梁國。但沒過多久，他就發現自己真的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沉重的代價。
薛王平十二年初，正月初八，秦國打破了冬季一般不出兵攻城的慣例，突然出兵攻打野王，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而且更讓薛國、衛國膽寒的是，秦軍的領兵大將不是別人，正是武元君孟闕。
武元君今年已經六十歲出頭，年事已高，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是他的最後一戰了。
秦國戰神的再度出山，讓所有人都提了一口氣。薛王平也知道現在到了危急關頭，連忙撤回晉陽的安西君，重新讓薛武安前往晉陽，主持西境戰事。北成君、宣平君等老將現在都重病纏身，薛國國內已經無人可用。薛王平也知道他只能依靠薛武安。
薛武安馬上發飛鴿傳書到九原，讓馬服君蕭弭率領九原軍南下晉陽，與晉陽的衛戍部隊一同出擊。另外薛武安還透過薛國官方的郵傳系統發書給北成軍現任主將李帛和寧秦軍現任主將羅延，讓他們集結軍隊，預防秦軍在西河一線的進攻。但是武襄君盧盛留在了邯陽，似乎薛王對他另有安排，薛武安也不好強求讓他重回九原軍的崗位。
但是當薛武安趕到晉陽的時候，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上黨郡守龐薛雖然早就聽聞秦軍有異動，但也沒有想到是一支規模足有十八萬的大軍，上黨新軍建設雖然卓有成效，但是畢竟不足以應對這麼大規模的入侵。戰鬥剛開始的時候，龐薛本人還在上黨的郡治端氏城訓練新軍。聽到這個訊息之後，他連忙率領受薛國資助已經成軍的三萬上黨軍和兩萬原上黨守軍共五萬人南下救援野王。但當他的部隊走到一半時，卻接到訊息，野王已經失守。
野王是衛國現在北方僅存的大堡壘，守軍也有兩萬，幾年前龐薛也在這裡擊退了秦軍的進攻。但是在那之後龐薛受命成為上黨郡守，遂全力經營上黨，對野王城雖然也加強了防護，卻沒有太過關注。畢竟現在有了薛國的支援，物資可以透過中都源源不絕地輸入，就算和衛國本土斷了聯絡，也不必懼怕。
所以野王城失守之後，龐薛馬上帶兵回到端氏，準備與薛軍會合，一起南下與武元君決戰。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武元君竟然沒有繼續北上。
薛王平十二年三月，野王之戰已經結束了四個多月，薛武安已經率領先頭的五萬九原軍來到了衛國的上黨境內，但是秦軍完全沒有進一步的動向。不管是在南邊的武元君，還是西側的秦軍，中都、北成邑等邊境重鎮對面的秦軍也沒有進一步動向。
薛武安抵達端氏之後，從龐薛那裡試圖打探武元君是否有異動，卻發現武元君的十八萬大軍不僅沒有主動北上，反倒還在分批撤軍。
薛武安把上黨的地圖拍在案几上，用眼睛搜尋著地圖上的每一個角落，額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珠。
“這不可能……”他低聲道，“他們到底要做什麼？”
忽然，靈越說的話猛地閃現在薛武安的腦海中。
巨大的情緒忽然衝擊著薛武安的心臟，手臂上猛地一用力，薛武安忍不住將那具案几猛地掀翻。他已經想清楚了靈越的話到底有什麼含義，也已經知道了秦國到底要做什麼。
身旁的軍師邵紋和站在一旁的莫臼都嚇了一跳，連忙走上前準備詢問，薛武安卻猛地抬手制止了他們。然後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猛地睜開眼。
“莫臼，有南方衛國本土的訊息嗎？”
薛武安忽然問道，咬著牙抬頭道。
“沒有，我也問過麟首了，他說這幾個月一直都沒有南方的訊息。剛開始的時候麟首還以為武元君有南下攻打衛國本土的打算，但是武元君一直沒動。龐薛也就只好在端氏待命了。”莫臼連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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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計了。”薛武安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們都中計了。這正是他們想要的。”
“什麼？”莫臼愣了一下。
薛武安狠狠地咬了咬牙，道：“莫臼，發書給邯陽，請求王上調代城之兵與邯陽之兵來支援。再發書給蕭傳聲，讓他徵發西境二十歲以上的所有男子。”
“什麼？”莫臼和邵紋都吃了一驚，“怎麼回事？武安？”
“還有，馬上把龐薛叫過來，我必須給他說清楚。他接下來所做的決定至關重要。”薛武安深吸一口氣，並沒有回答莫臼，“但是不管他的決定是什麼，一場大戰已經無法避免。”
同一時間，在衛國新鄭的王宮當中，秦國的丞相張雎抬起頭看著王位上的衛王終，以及坐在衛王旁邊的老相邦歐陽開，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野王陷落之後貴國的大將軍不僅不南下反攻野王，打通與衛國本土的連線，救援王都，反而還北上繼續和薛人攪在一起，絲毫不顧母國被梁國進攻即將亡國的窘境。”
“難道麟首背叛衛國的事實還不夠明顯嗎，大王？”
張雎深深地一拜，故意不去看衛王終臉上難以抑制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