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人群中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之前花樹下似乎只能看到秋娘的回憶，像是鄉民這邊的事卻是看不著的。
這會兒看著一群五彩斑斕的琉璃人拿著同樣豔麗的器具一下一下砸著琉璃門，那畫面倒是十分有趣。
至少比看著兩個表情不太豐富的琉璃人演悲情劇強。
不一會兒琉璃大門發出一聲誇張的轟然巨響倒下了，沒有碎，反倒激起一片晶瑩的塵埃，一群鄉民吵吵嚷嚷地擠了進去，我也混在當中。
雖然我確信秋娘兩人這會兒肯定不在舊宅裡，不過，這種地方肯定會有線索留下。
如我所料，人的確是沒在這裡，不過看樣子也沒走多久，那灶裡的爐灰還帶著餘溫呢。
那老太太沒拿著人，這會兒有在那哭天搶地、拍胸頓足地哭她早死的兒了。也不看看，旁邊帶隊的那個中年人，一張白色的琉璃臉已經一格格漲紅了。
“三嬸，你那兒媳婦人呢，不是說躲在這兒了嗎？”中年人大概是覺得在全城人跟前丟了面子，語氣難免重了起來，隱隱似有責怪之意。
“那小賤人肯定是聽到風聲跑了。”老太太咬牙切齒地說道，“肯定是有人給她遞了訊息！”
那老太太說著就拿著一雙三角眼往人群裡睃，好像是要抓出那個偷偷遞訊息的人。我趕忙往後避了避，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注意到混進來了個不認識的。
在場的幾個小年輕這會兒卻不樂意了：這老太婆什麼意思？跟出來拿人的可都是小城裡的青壯漢子，這會兒說他們與那小寡婦暗通訊息，待會兒還不得指著他們鼻子罵他們就是那姦夫了？
兩邊頓時吵了起來，我悄悄站在廳外瞅著，那老太婆果然吵了沒兩句就開始數這些年輕人中誰誰誰對她那守寡的兒媳有意了。最後一路數到了一個穿著亮色衣服的年輕人頭上。
“三嬸！”中年人那臉色已經不是紅了，透著一股豬肝紫，怒氣衝衝地說道，“你那兒媳婦的事本來就還沒定論，這捉賊捉贓，捉姦拿雙，你就別跟這兒瞎嚷嚷了，指不定根本沒有的事兒，就是你聽錯了。”
那老太太梗著脖子，還想再吵下去，忽的外頭傳來一陣喧譁聲，很快一個後生跑了進來。
“族長，我們在宅子後頭發現有人向山下跑了的蹤跡！”
“走，追上去看看。”中年人立刻道，他又回頭看了一眼老太太，“三嬸可還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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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
老太太冷哼一聲，終於停住了爭辯，看樣子是想明白了，這抓回她那個兒媳婦還得靠這個族長侄兒，還是別把人得罪的太死。
後頭的事情，我已經看過了，雖然是從秋娘的角度，她和那個書生很快就叫鄉民追上了。天黑路滑，她有疲於奔逃，一不小心就滑了一跤，扭了腳，她的那個情郎則是毫不猶豫地拋下她跑了。
秋娘被鄉民帶了回去，百般折磨之後，毀了臉裝進了簍子裡，沉進了小城外那條小河，就在那棵花樹旁。
我沒想到的是，沉塘那天我看見了秋娘的情郎——那個新科進士——就混在人群裡，跟著眾人一同將他海誓山盟的女人沉進了小河裡。
我想知道秋娘到底看到沒有，在她給我看的記憶裡，這位進士老爺逃了之後就沒在出現過。
秋娘被眾人沉入河底後，忽然間天地色變色，晶瑩剔透的藍天白雲碎裂開來，紅色的火舌跳動著焚燒著小城，山河都改變了顏色，被詛咒的鄉民一個個跳進了黑河裡，迴圈著他們生命中最後的九日。
焦土之上，只有那個新科進士還立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