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彎刀,點燃了大家深埋於心的烈火。
經過大家的反覆測試,郭羊和阿奴打造出來的彎刀的確不俗,甚至恐怖。
但也存在不少問題。
阿酒、阿木、阿土等人七嘴八舌,爭吵不休,在郭羊身邊嚷嚷了好半天。
郭羊沉吟著,將那把彎刀提在手裡,慢慢體味,偶爾作勢劈砍一兩下。
漸漸的,大家都不說話了,眼巴巴瞅著郭羊。
“這彎刀的確還可以改進,大家的意見我都知道了。阿奴,你帶著我們的十名百夫長先去練兵,我再琢磨琢磨。”郭羊說道。
阿奴等人轟然應諾一聲,轉身離去,將現有的不到一千人分為十個百人隊,有些人數不夠的,則直接將騰格爾年輕人補充了一批。
留給大家的時間不多,所以,佇列一旦編制完成,立馬投入訓練。
阿奴像一個部落大首領,黑著一張鬍子拉碴的臉,冷冰冰地開始釋出一條條命令。
阿酒等十名百夫長,則將自己隊伍細分為十個十人隊,每個十人隊又分為兩個五人隊。
阿奴是郭羊的第一個千夫長,百夫長以下,有了十夫長、伍夫長,阿奴一聲令下,便如心指臂,臂指手,手指指,效率提高了不止十倍。
郭羊坐在高高的山崗上,手提彎刀,默默瞅著遠處認真操練的馬隊,心裡頗為沉重。
目前來說,正面衝鋒是草原騎兵的弱項,根本無法與善於排兵佈陣、裝備精良的農耕部落軍團對抗。
而襲擾,從根本上來說,不過是一根狗刺而已,傷不了人家的筋骨。
他想在草原上站穩腳跟,開創一片屬於自己或自己人的天地,面臨三四個生死大敵。
第一個當然是那些貪婪成性且驕橫跋扈的農耕部落,經過此前這一仗,他們應該是被打疼了,起碼有三五年時間不敢來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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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便是傳說中的魔鬼阿古拉,和他的狗腿子查干,這兩人都是修真者,很危險,必須除掉。
第三個,是這片草原最大的兩股力量,北戎和鬼方,雖說這兩股力量因為近百年的互相征伐,已經變得衰弱下去,遁入草原深處休養生息去了。但是,說不定哪一天,他們就會從草原深處冒出來,一口咬死郭羊。
第四個,據說是北方雪原一帶的妖族人,實力雄厚,多有修真者出沒,是一個潛在的勁敵。
郭羊需要面對的第一大敵便是魔鬼阿古拉,種種跡象表明,那個狗日的烏力罕劫持了娜仁託婭後,投奔了阿古拉。
這是一個危險的訊號。
烏力罕本身是個雜碎,不值得郭羊重視,但他對騰格爾部落和郭羊的底細太清楚,這就不一樣了。
讓對手估摸到底細,本身就已經處於劣勢。
阿古拉,查干,這兩個名字對郭羊來說,還是遙遠之地的傳說,對人家根本就不清楚,這仗還怎麼打?
那幫傢伙很狡猾,跟郭羊差不多,只是一個傳說,從來沒有與人正面對抗過。
即便是被人家打成落水狗的騰格爾人,其實也是輸的莫名其妙,先是哈日瑙海叛變,引狼入室,然後,稀裡糊塗打了一場,就被趕出阿難河流域。
老族長吉達反復強調,阿古拉是個魔鬼,查干也是魔鬼,他們會口吐飛劍和火焰
。而實際上,他連人家的面都沒見過。
“阿古拉……查干……烏力罕。”郭羊一邊感覺著那把彎刀,心中默唸道。
……
在一個月圓之夜,郭羊重新打造的一把彎刀終於成形。
那一夜,月亮紅了。
血紅血紅,將整片草原染成暗紅,風吹過,有人在低吟。
那是長調,蒼涼大地上,哀傷、英雄、戰爭、天涯、河流、馬奶酒等混為一體的歌聲,令牛羊馬群沉默,令百草倒伏,令人們心碎。
血月之下,草原之上,高高的山崗,野花幼小的手掌輕輕搖晃。
高大的熔爐火光衝天,十二只牛皮橐由三十六個年輕人輪流操作,不停鼓風。
郭羊單膝跪地,口中默唸一句古怪咒語,卻是魔族功法中用來血祭法器時的心法口訣,郭羊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反正他所能想到的也就這麼一套與煉器有關的玩意,便直接使上了。
郭羊抬頭向天,神情肅穆,他在祈求上蒼賜予他勇氣。
郭羊俯首垂地,面色悲傷,他在懇求大地賜予他力量。
舉行完那場隱秘、神聖而繁複的儀式後,郭羊割破自己的左手,將十三滴鮮血滴到紅白相間的彎刀之上。
嗤嗤嗤——
十三股青煙飄過,刀身上,出現不規則的十三個暗紅色的點,像十三顆不太吉利的星辰,代表了殺戮、毀滅和厄運。
郭羊鉗住那把彎刀,鄭重地放置於鐵砧之上。
暗紅的刀身,在血月詭異的光芒照耀下,像一道傷口,看得阿奴暗暗心驚。
郭羊卻對此毫不在意,他順手拿起了小錘。
叮。
郭羊的手很乾淨,平穩、有力而準確。
鐺鐺。
阿奴提起大錘,掄圓,穩穩地砸下。
叮,鐺鐺。
叮,鐺鐺。
……
隨著最後一層細碎的黑色雜質慢慢被剝離,刀身上出現一層重重疊疊、恍若魚鱗的暗紋。
細如髮絲,暗若清波,密密麻麻,無窮無盡。
血月下,紅芒妖異者,唯有魚鱗紋。
刀柄到刀尖,呈現一個優雅的曲線,恰如風吹過草原,現出牛羊,影影綽綽。
當然,馬群尚在遠處,或者,就藏於刀中。
真正的鋒利,需要藏起來,要不然,容易折斷。
……
叮,鐺鐺。
叮,鐺鐺。
三分錘,七分回,力自吐,不傷懷。
用力之時,柔中帶剛,力不竭不盡,便須借勢收回,形成下一次鍛打。
郭羊微微有些失神。
他想起了父親郭鹿,曾經的馭龍大臣,李家門村的郭銅匠,那個隱忍半生、卻終於沒有勇氣拼死一搏的懦弱男人。
郭羊的眼角有些溼潤。
透過那層薄薄的淚光,他看見刀身上那些魚鱗暗紋正在變淡,最終微不可查,成為刀子的品質之一。
那十三滴鮮血所化的暗印,卻慢慢凸顯,是刀子的十三種表達方式。
哪十三種呢?
郭羊心中默默想著,卻沒有說出來。
那是十三個字,或者,十三種詛咒,與鮮血、厄運和死亡有關。
一旦說出來,他的嘴唇將被燒焦。
……
當阿奴掄完最後一錘,他踉蹌一下,壯實的身體微微一晃,差點栽倒。
他滿頭滿臉都是汗,將一身粗布麻衣弄的溼漉漉的,緊緊貼在身上,風一吹,冷冰冰的,像刀背。
郭羊鉗住那把彎刀,舉起來端詳了一會兒,這才丟到一大木桶清水裡。
水中,一輪血紅血紅的月影瞬間就碎了,翻滾著,發出“刺刺拉拉”的爆響。
一刻後,郭羊伸手入水,握住曲線設計的刀柄,穩穩地將刀子提起,輕輕一揮,割過一槽提前燒成血紅汁液的鐵水。
這種鐵水,是郭羊反覆參詳上古魔族人煉器之法後,配兌出來專門提高鋒刃強度的金屬汁液。
月光如血,刀如魚鱗,刃似雪。
屈指一彈,“噹”一聲長響。
“好刀!”郭羊半眯著眼睛,再次端詳著刀子,並將其高高舉起,輕輕一揮,順手就割下一片雲。
“少爺,這刀……叫什麼名兒?”阿奴問道。
“就叫血月吧。”郭羊抬頭看了一眼血紅圓月,淡然說道。
“這刀名好。”阿奴憨笑著說道。
郭羊將血月彎刀提在手裡,輕輕揮動數下,直接將其丟給阿奴。
阿奴接住刀,愕然地看著郭羊,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這刀,是你的了。我郭羊的千夫長,就該用天下最鋒利的刀子,因為,你就是我最鋒利的刀子。”郭羊淡淡的說道。
“少爺!”阿奴大喜,眼中有淚光閃動。
他笨拙地用手背揉了揉眼窩,將那把血月彎刀緩緩舉起,對著蒼穹,刀鋒正對著自己,將額頭慢慢湊上去,輕輕一割,血就出來了,順著刀鋒蜿蜒而下,閃著暗紅色異芒。
好刀子要飲血,那就先飲一口主人的熱血吧。
只有這樣的刀子,才有權去割斷別人的脖子,切掉別人的半截身子,痛飲別人的血。
“少爺,放心,阿奴這把刀子,將成為你在草原上最鋒利的刀子,為人們世代傳唱。”阿奴神色肅穆,單膝跪地,施了一禮。
郭羊上前一步,雙手將阿奴攙扶起來,笑了。
……
郭羊的十個百人騎兵隊,每一個人都裝備了一把血月彎刀,實力大增。
這種經過改良後的彎刀重心靠前,勢若流星,騎兵作戰時,甚至都不用刻意揮舞,探身一甩,就可以輕鬆將一匹戰馬切斷。
阿酒、阿木等人反覆實驗,終於確定,這種刀子,對付那種甲板重灌騎兵都能奏效,可以連人帶甲削掉大半個身子。
而最恐怖的用法,則是阿木那條瘋狗發明出來的。
他將自己的馬鞍進行了改造,在前橋位置讓工匠多加了一道木槽,剛好能卡住刀柄,藉著鞍子的固定力量,一把血月彎刀就可以橫出鋒刃。
這種用法,最適合騎兵衝鋒,橫出的那道鋒刃,藉著疾馳狂奔的戰馬之無可匹敵的衝擊力,會將一路擦身而過的人馬像割草般齊齊削了。
這種彎刀用法,很快就被全面應用,工匠們對所有的馬鞍進行了改造,並在卡槽位置加上兩隻銅環和三道熟牛皮帶,既方便又穩固,成為郭羊這支騎兵的秘密武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