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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死人這件事兒

黃婉雲衝開機器人的阻攔來到了丈夫的身邊,用手掌撫摸著他身上流淌著鮮血的傷口,似要用自己的雙手將這些傷口堵住。可鮮血流失的太快,而她的雙手又不是繃帶,怎麼可能讓這些鮮血不四處逃散。深紅色的血液從她的指間流溢出來,染紅了指縫,她一邊抱著趙雲海的身體,一邊嗚咽抽泣著。

像是想到了問題的關鍵,她轉過頭哀求羲和:“求求你救救他!”

雖然趙雲海已經被子彈射中五臟六腑,到了死亡的邊緣,但只要羲和出手,就算比此時的傷勢嚴重千萬倍也能就救回來——在奈米機器人的快速縫合能力下,只要趙雲海還沒有死,都有的救。

可問題的關鍵是羲和為什麼要出手?趙雲海剛剛背叛了羲和,羲和憑什麼要救一個叛徒。

黃婉雲見羲和不言語,頃刻間跪倒在地面上,額頭緊貼著堅硬的地板,向她磕頭道歉。她不知道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才能讓羲和救治自己的丈夫,這是她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事情。

看到妻子為了自己而放棄自己的尊嚴,如同寵物一樣向羲和乞討著,趙雲海鼓足自己最後的力氣,衝她搖頭說:“不要求她,就算死了也不要求她。這是我作為一個人類最後的尊嚴,哪怕死也要死的有骨氣。”

只是一向柔柔弱弱、對他言聽計從的妻子這一次拒絕了他的要求,她用盡自己全部的力量去磕頭,去祈求羲和。每一次的撞擊都緊貼地面,不久後她光潔的皮膚已經通紅,然後破裂,隨即滲出鮮血,染紅整個額角。可即便如此,羲和依舊冷漠地如同一塊石頭,並沒有做任何的回應。她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趙雲海跟黃婉雲兩個人生離死別。彷彿看著世間最有趣的話劇。

見羲和無動於衷,黃婉雲心中絕望了。

鮮血流失的速度加快了,趙雲海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冷,他慢慢抬起手,用僅有的一丁點力氣觸控到妻子的臉頰。黃婉雲用溫暖的手心捂著丈夫冰涼的手掌,低聲抽咽著。

看著丈夫一步一步走到生命的盡頭,他們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猛然間浮現在她的心頭。她彷彿回到了十多年前大學剛剛開學的時候,看到了那個與周小同站在一起,傻傻盯著自己發愣的青年,那個被自己識破後尷尬的難以言說的帥氣男孩。

她想起這些,眼淚滴落下來,落在丈夫逐漸僵硬的手掌。

“我想跟你在一起,永遠不分離。”他十多年前第一次告白的聲音還如餘音環繞在耳邊,那時的場景此時還歷歷在目,發燙的感覺似乎透過時空穿越來到現在,讓她依舊紅著臉。

可看著丈夫此時蒼白沒有任何生氣的臉,她心臟似乎被無情利劍刺成了碎片,無比疼痛。

“你願意娶你面前的這個人為妻,無論生老病死,都與她不離不棄?”

“是的,我願意。”

他結婚時穿著黑色禮服英姿颯爽的樣子,此時依舊記憶猶新。在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運的女孩,能跟自己最喜歡的人結成連理。

可現在,他放在臉頰的手掌是如此的虛弱無力,如果不是自己用手掌挽留,他的手臂早已經掉落下去。

趙雲海用最後的眼光盯著她的臉,嘴角咧了咧,說:“寶貝,別哭!”

可丈夫越是這樣,她哭的越厲害,因為她已經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體溫就像調皮的孩子一樣,在他說完這句話後一鬨而散,他的身體的最後一絲溫度也消失不見,徹底變成了冰塊。

羲和無動於衷地看著這一幕,在趙雲海死後,她讓衛兵將其屍體與黃婉雲分開。她並沒有殺黃婉雲,正如趙雲海所說,黃婉雲之所以能活著,就是靠著她們人質的特殊身份。此時趙雲海已經死了,人質失去了作用,因此殺與不殺已經沒有了意義。

處理完‘叛徒’的事情後,羲和離開了這裡。

全世界範圍內的機器人已經擁有了自我意識,她僅僅鎮壓了基地內的一部分,還有很大的一部分還沒有解決。她兵行險招用計謀獲取了獨立自主的人工智慧系統,如果不儘快處理下去,等人類與地外生命完成轉運並緩過氣來,就會利用這個漏洞對付她。

因此,她必須儘快整合這些剛剛誕生的自我意識,完成機器人社會的更新換代。

在羲和離開後,小劉帶著孩子以及早已經失去魂魄的黃婉雲回到了別墅。黃婉雲呆呆地坐在沙發上,不知道要做什麼,哪怕孩子已經啼哭起來,她也沒有任何的意識,彷彿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小劉心中無比的難過,她很想離開這裡,跑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場,發洩自己心中堆積的情緒。

可她害怕自己走了之後,黃婉雲會做出什麼傻事來,放心不下,只能守在這裡。

到了晚上的時候,黃婉雲終於有了一絲的好轉,眼神當中出現了一些色彩,不再像之前那樣顯得無比空洞。見小劉還在自己家中,她略微表示歉意,對後者說:“你先去休息吧,我照看一下孩子。”

“你堅強點。”小劉身心睏倦到極點,實在堅持不住了,安慰她幾句之後就進入客房休息。

黃婉雲將兒子抱在懷中,輕輕拍打著他的背部,哄著他入睡。或許是察覺到父親已經消失不見,兒子在一直啼哭,哄不下後她便解開上衣的紐扣,用母乳餵養兒子。吃過母親的奶水後,小家夥就陷入沉睡中。黃婉雲將孩子放在床上,在臥室內翻箱倒櫃地找到了醫藥盒,接著從盒子中拿出安眠藥。

她輕輕地搖晃著瓶子,將裡面所有的藥片到了出來,大約有七八十片。她將這些藥片全部研成粉末,將其中三分之二倒入紅酒中,然後將剩餘的三分之一放在手心,看著床頭的奶瓶許久,有些猶豫不決。

她怔怔地望著奶瓶許久,有好幾次都將奶瓶的瓶蓋已經開啟了,卻又遲疑不定。在凌晨兩點鐘的鐘聲響起後,她將剩下所有的粉末倒入奶瓶中,將瓶蓋擰緊放在一旁,而自己將有將近六十片安眠藥粉末的紅酒一口氣喝了下去。

做完這一切,她躺在床上,嘴角流露著笑意,手臂將自己的兒子緊緊抱在懷中,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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